一个人的成长并不在于起点,而在于转折点。华阳村的村民们口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渴求命运得到转折的人们,一年四季都不会停止劳动,耕种、打猎、拾荒、筑城。华阳村位于冰雪边陲之地,村庄建立在密林之中,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里没有帝国的军队驻扎,从而安静祥和。
然而这样的安静是短暂的,如果说幸福也有轮回的话,那么在华阳村,这一个轮回只有三年。每隔三年,帝国王庭的军队就会到处抓壮丁、逮奴隶,华阳村也不例外,久而久之,村庄的男性几乎都要绝迹了。
没有男人的村庄注定会逐渐没落,昨天村民们又埋葬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寡妇。时间就像是一柄双刃剑,总有新老更替,总有强弱交接,有的人在压力的推动下越来越干练,有的人在苟且偷生中变得越来越无能。
一个人的死亡,即便是在没有战乱的华阳村,也是在正常不过的。村庄大约一百多口人,其中寡妇跟小孩就占了八层,剩下是为数不多的老人。即便这样,也没人离开这里,因为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无数的威胁跟未知。
村庄虽小,跟任何一个地方一样,都有分明的制度,这里也有村长。村民们庆幸的是,老村长很仁慈,也很和善。
随着春天的到来,流经村庄的小河也逐渐融化。蛰伏了一整个寒冬的村民们也开始了忙碌。老人们挎起了弓弩进山打猎,孩子们都雀跃着走出了房门,他们嬉戏打闹,欢呼着奔向河床。孩子们都不大,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也有五岁,他们高矮不齐、肥瘦不一,来到河边,娴熟的挽起衣袖,一脚踏入河中,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只大竹筐,那是用来装填捕获、果子的工具。
“废物,你踩到我的脚了。”年龄最长的男孩转身叫骂道。他叫德鲁伊,有着强壮的体魄跟黝黑的皮肤,孔武有力的臂膀甩起来如同一副转动的车轮,德鲁伊的祖上都是华阳村赫赫有名的老猎人,因此德鲁伊也继承了祖上的优良传统,他现在是孩子们眼里的老大。
刚刚下河,一位小男孩跟在德鲁伊身后跑的太过欢喜,他一深一浅的踩着水花,丝毫没有发现转过身来的德鲁伊。
啪……德鲁伊光着膀子甩出一个响亮的耳光,小男孩被一巴掌直接掀翻,河水咕咚咕咚灌入他的口中。
咳咳,男孩踉跄站住脚,脑袋一阵晕眩,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几乎包裹了他的整个脸盘。这边动静立刻引起了其他孩子的注意,他们哄闹、嘲笑着涌到德鲁伊身边,对着小男孩指指点点,有的还做着夸张的动作。
“嘿,小不点,就凭你也来捕鱼?裤子都不会穿,真是个傻子。”
“这废物,真能笑死人,那个竹筐都快有他大了,逗比一个。”
“估计跟他爹一个德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有其父必有其子。”小河中男孩子们齐声说着,他们没有任何担心跟多虑的表情,显然欺负小男孩已经成了他们眼中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跟冬过春来一样正常!
挨了打的小男孩,默默站着,他裹紧了披在肩膀上早已变得湿漉漉的大马褂,他没有与他们理论也没有纠缠;环顾四周,最终他走上了岸。只是没人发现他紧咬的已显血色的嘴唇跟紧握的几乎抠出血迹的拳头。
小男孩在岸边穿上了那双特大号的木制拖鞋,提起宽大敞风的库管,悄悄的看着孩子们在河中打起的水战。
几乎整个村庄的孩子都是单亲子女,有几户人家也有长辈,但也大多数都七老八十,连走路都很困难。纵然如此老人也承担着养家糊口的重任,他们狩猎的力量下滑了、器械落后了,可是他们的智慧却是越来越高;差不多每一天都能有所收获。
在相对落后的村庄,任何食物都可以单独的享受,不过这也有例外。比如老猎人们捕到了一头野猪抑或是野兔,猎人首先会熟练的割下猪皮或者兔皮给村口的那家皮草铺子送去。用不了多久,铺子的女主人就会赶制出一件件皮制的袍子,给老猎人送回去;相应的猎人也会拿出一枚银币作为酬劳。
几年前,苏三来到这个村庄,她发现了衣不遮体的村民们蜷缩在农舍中抵御着寒冬,她发现了好多人因为天冷的缘故停止了打猎,故而村里的孩子们整夜都陷入饥寒交迫的哭声中。
第二天,苏三就开了一家皮草铺,呼唤着不情愿的猎人们入山捕获,当第一件皮袍做出来时,整个村庄的老人们齐声欢呼,于是冬天也成了受村民欢迎的季节,苏三也成了村庄中受人欢迎的女人。除此之外,苏三还懂得医学药理,猎人们被野兽撕伤、咬伤,包括妇女临产、孩子们头痛发热的一些症状,到了苏三手里,她都能治愈,而且价格低廉。
正是在村民们的互相帮衬下,苏三又开了一间药铺,这个报经磨难的女人终于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春天到了,坐在店铺门前的苏三闭目聆听着远处河流的潺潺声,她幻想着儿子欢呼雀跃在河水中玩耍的画面,那个小子,太像他了!
苏烈是孩子们之中年龄最小的一员,按理说他应该跟他母亲想象的那样跟孩子们一起玩闹,按理说,作为最小的孩子理应得到多一点的关照跟鼓舞;可是苏烈,宁愿肿着脸待在小角落里,独自抚慰受伤的心灵。
被德鲁伊殴打,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每一次苏烈都忍了下来。似乎村庄的孩子们都有一种原始的痞气,总喜欢在看起来软弱的人身上找到无穷无尽的自信;似乎苏烈觉得他就不属于这个村庄。
孩子们闹完水,开始撒网捕鱼。村庄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吃苦耐劳。冰河解冻,鱼群也跟人类一样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鱼一多,孩子们的收获也变得充实。一条条鱼挣扎着被扔进了一只只竹筐,孩子们兴高采烈,彼此炫耀着捕获的数量。仿佛每个人稚嫩的脸上都露出了得意跟满足,他们回到家中,定然会受到母亲的赞赏,或者母亲早就在门口竖着大拇指等着他们。毫无疑问,角落里的苏烈被他们遗忘了。
村外的田埂上,另一位年方五岁,身材瘦小的男孩走向了河床,他驻足观望了许久,随后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到了那颗古老的树藤下。
“苏!”男孩轻声细语,挨着苏烈倚树而坐,他嘴里含着一棵狗尾巴草,神定气闲的望着远方;男孩名叫伊泽瑞尔,是村长的儿子,长相帅气,风流倜傥,似乎村长家的孩子永远都这么镇定。
苏烈一言未发,伊泽瑞尔终于忍不住了,嚼了一口草,拍着苏烈的肩膀说道:“苏,德鲁伊又欺负你了?”
苏烈下意识的点点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又急忙摇头。
然而一双秀气却更加有力的手一把抓起了他的胳膊,拽着他向河流走去。伊泽瑞尔在村庄的身份是备受瞩目的,跟他的身份一样高调的是他多管闲事的性格,用他的话说是:替天行道、扶弱惩强。
很快,两人就找到了德鲁伊,此时的德鲁伊正在那群孩子们中间,伸手探脑的在他们的竹筐里挑选着肥大的鱼。那些孩子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为了讨好这个身强力壮的家伙,也只能忍气吞声。
“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你是想着坐享其成吗?”伊泽瑞尔不堪的喊了一句,一脸的不屑。
苏烈不安的拽着他的衣襟,伊泽瑞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真不知道他是有心为苏烈出气呢还是故意要在德鲁伊面前耍酷。
德鲁伊正高兴呢,听到有人吐槽自己,转身一看是伊泽瑞尔后,他先是一愣,然后面目冷重的接茬便说:“小家伙,这里没你事,你在叽叽歪歪,小心我去欺负你姐哦。”
苏烈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
德鲁伊的话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小伙伴们率先唏嘘起来,不管在哪里,女人永远是男人之间谈论最多的话题。至于德鲁伊说的欺负,当然不是对女孩子的打骂,即便是真正的地痞流氓在说女人的时候,也会表现出绅士的一面,由此可见,德鲁伊的‘欺负’一词,更有别样的深意。
伊泽瑞尔气到爆炸,他的姐姐可是华阳最美的女孩,德鲁伊这个懒蛤蟆还想要吃天鹅肉?真是门都没有,不,应该是打的他找不到门。
纵然是村长家的少爷,也是有脾气的,伊泽瑞尔遗传了村长‘少说多做’的优良基因,心中咒了两句,就气匆匆的扑了过去。
伊泽瑞尔张牙舞爪过去,德鲁伊眉头一皱,抬腿一脚。这一脚他控制了力量,他可不想让伊泽瑞尔挂彩,要是被村长知道了,定会找上家门要求赔偿的。可就是无关轻重的一脚,伊泽瑞尔就被踹入了河中,半晌不见动静。
这可把德鲁伊吓坏了,急忙一个俯冲潜入水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伊泽瑞尔捞了上来,德鲁伊扎下马步,提着伊泽瑞尔的双脚,往起一抬,一个倒挂金钩,噗嗤噗嗤,伊泽瑞尔嘴角喷出几口河水,德鲁伊这才把他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