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厉紧张地跟在迦慧身后,两人来到议事房时,就听门口传话的沙弥大喊:“迦慧师叔到了!”
只见房内上坐着方丈迦白,迦能坐在迦白左侧,右手边是觉一、觉想、觉宇、觉尘等徒弟七人。迦能身侧是三位生面孔的男子,陈厉猜测三人正是他素未谋面的予音、予闻、予仲师兄。同时,寺内其他僧侣位于屋外列仗,颇有会审的架势。
知道自己今日必难逃惩罚,但陈厉还是希望能被宽大处理。于是认错态度极佳的来到议事房中央,一脸悔恨地“扑通”跪到众人面前,抹起眼泪。
觉垂不禁道:“惺惺作态!你伤觉非师兄时怎不念师兄弟情谊?”
“你在练功房打我时念了吗?”
“你胡说什么!”觉垂恼羞成怒。
迦白大喝:“都给我住口!”
觉垂瘪瘪嘴,陈厉立刻道:“方丈,我真不是有心伤觉非师兄。”
“你无心之举就能让废了他半边身子,若有心岂不要了人性命!”迦白横眼竖眉,陈厉更为惊讶,没想到自己竟伤人那么重。
“师父!”觉想走上前,“此人之前杀害浑猫时就能看出戾气颇重,如今他又致人伤残,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弥陀佛。”一直沉默着来的迦慧悠悠开口,“如尔等所言,我徒儿厉海倒成了穷凶极恶之徒。只是,单凭尔等一面之词,我徒儿难保不觉得冤屈。这样,我们叫当时也在场的沙弥上来。”
很快,清圆弓着身,瑟瑟地走进屋内。他扭头偷瞄了一眼跪着的陈厉,然后跪到一旁。
“清圆见过方丈,各位禅师、师兄。”
“清圆,你不要怕,且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迦慧看向清圆。
“我,我前日晚上被觉非师兄惩罚,泡在水缸里。厉海师兄今早来寻我,就因此和觉非师兄打起来了。”
陈厉连连点头。
迦慧继续道:“觉非为何要惩罚你?”
“因为——我之前和厉海师兄出寺,还有前些天在练功房,觉垂师兄叫我下跪,我没跪。”
“我那是为了教你武功!”觉垂迫不及待地辩解。
“阿弥陀佛。”迦慧双手合十,看向迦白,“方丈师兄,不知我寺可有规定,辈分高之人可以随意处置新入寺的沙弥?虽然外面天气不是隆冬,却也接近深秋,让人在水缸中泡上一昼一夜恐怕不只单纯惩罚那么简单。”
迦白闷闷地叹了口气,瞥了觉垂一眼,“好,就算觉非有错在先,厉海打抱不平,他下手也太重了。不可不小惩以示大诫。”
“师兄明断,不如也让厉海受些皮肉之苦,叫他感同身受一番。”
陈厉瞄着迦慧,怪不得出门叫自己喝合骨散,敢情师父早就做了让自己挨打的打算。
迦白严肃道:“此事虽由觉非滥用私罚而起,但弟子厉海伤人过重,不念师兄弟之情,有损和睦,种下恶果,罚杖责五十;弟子清圆之前确有违规出寺,且没及时劝解厉海伤人,罚杖责二十。”说完,迦白看向身边一众弟子。
觉尘立刻主动站出身,上前道:“师父,由我来执杖吧!”
迦白满意地颔首。陈厉低头暗暗松了口气,觉尘师兄与那些人不同,想必会手下留情。就在陈厉以为这关是过了时,站在迦能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三人之一,身材较高的予音走上前,朗声道:“阿弥陀佛,各位师叔、师兄、师弟,我从外回寺不久,就听闻了寺内许多关于厉海师弟的传闻,且多半包含贬义。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方丈师叔只判了厉海师弟简单的杖责,恐怕日后难以服众。”
“那予音有何建议?”迦白看了看迦能。
“阿弥陀佛,我以为厉海师弟现在急需要调养心性,找个安静寡淡之地磨去棱角,好好研修心法。我其实也是为厉海师弟好,不是明年春季师弟还要参加试炼定生死嘛。”
陈厉撇嘴,心道,他丫的,我招你惹你了,你哪根葱啊!
迦白思索了片刻,悠悠开口,“我寺内禅院,恐怕只有禁闭室清静些。”
“方丈师叔,紧邻我寺的不是有座寒山吗?”予音话落,议事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寒山山体六分寒冰四分怪石,终年寒冷无比,风如刀削,可谓灵玖山脉的苦寒之地。
迦慧看向迦能,冷笑道:“素闻师弟教徒严格,常叫他们到寒山上磨练。如今,师弟的弟子也学会此招,献计献策了。”
“阿弥陀佛。”迦能笑了笑,“予音也是为厉海好。厉海在寺内待着,依他性格难保不再出乱象。倒不如教他去寒山待到明年春季,想必到时,他的功力与心性都会有进步。”
“哼。”迦慧蹙起眉,气愤地转身离去。陈厉回望迦慧的背影,看来这寒山也得去了。
“厉海师弟,得罪了。”觉尘小声道。
虽然如陈厉料想,觉尘在力气上放了水,但终究棒子打在身上,该痛还是痛。等杖责完毕,陈厉捂着屁股动弹不得。似海叫人帮他一起将陈厉抬回住处,迦慧坐到陈厉床边叹了口气。
“师父,寒山是不是很冷?”陈厉最讨厌寒冷,“我能不能不去?”
“你此次犯下大错,予音又话中带理,不去不可。”迦慧沉默片刻,“为师回来后想了想,其实你去寒山也有好处,正好借住山上寒气抑制你体内魔性。”
似海从外进来,将一件兽皮披风端到陈厉床边。
迦慧嘱咐说:“厉海,这披风你拿去山上避寒吧!这几月你只需在山上潜心修习心法,莫想他事。我会叫似海按日给你送去吃食。记得山上险处多,不可乱走,要是跌入寒谷可就糟了。”
“知道了师父。”
这合骨散还真有疗伤效果,三日后,陈厉的屁股便不痛了。迦慧所住的庭院,正好倚着寒山悬崖,觉一、予音等人早早来此,带陈厉绕过庭院,目送陈厉背着小包袱朝山上走去。
越往山里走,周围温度越低,很快,陈厉的呼吸已然变作哈气。他忙取出那件兽皮披风裹到身上,环视四周光秃秃的岩石。寒山之上,连一棵树都没有,零星插着几棵枯黄的野草,了无生气。
“这里不会有鬼吧?”一想到整座山上只有自己一人,陈厉打了个哆嗦,在半山腰的一处洞穴停下不再前行。从这里朝下望,隐约还可以看见自己住的屋子。和屋内相比,这洞内简直又破烂又寒冷,陈厉缩在角落里,不觉睡去。
梦中,陈厉再次来到虚室。悬在半空的气核内,橘黄的光点骤然变亮,晃得陈厉有些睁不开眼。陈厉眯起眼,大骂:“都是你这破箭!害得我又挨打又被发配到寒山!你给我出来,看我不弄断你!”
光点好似听懂了陈厉言语,从气核内“咻”地窜出,在陈厉面前化成一根箭形,箭尖直指陈厉。陈厉吞吞口水,立刻嘻嘻道:“嘿嘿,开玩笑呢,你,你回去吧!”
然而,光箭丝毫没有退去之意,反而缓缓上前,逼近陈厉。陈厉见势不秒,立刻转身往气核下钻去。光箭紧跟陈厉飞来,一人一箭绕着虚室来回奔跑。
“哇靠,你别追了,我再也不想把你弄断了!我说,你一根箭,怎么还记仇呢!”陈厉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鼻息间隐约嗅到一股肉香。他忽地睁开眼,回到现实。然而,与之前神清气爽之感不同,这次陈厉感到疲惫不堪,满头大汗,倒是不冷了。
“丫丫的,我非得想办法制住你!”陈厉回想梦中被魔箭追赶的情形,气上心头。这时,肉香再次从洞外飘来,陈厉翕翕鼻子,这还是烤肉的香气呢!
“奇怪。”陈厉嘟囔,“山上还有别人?”只是若是寺内的人,也不该吃肉啊。陈厉悄悄地循着肉味找去。
在半山腰稍往下的地方有一个天然岩石形成的挡棚,陈厉站在挡棚侧面已经能看到篝火上架着的一片烤肉。陈厉舔舔嘴唇,因为有很长时间没吃肉,陈厉早已馋的流口水。他不禁朝挡棚下走去。
“谁!”阿采握起长矛朝陈厉挥来。陈厉闪身躲过,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
阿采瘪瘪嘴,“怎么是你?你上寒山干什么?”
“我是不想上山的,被逼来的。”说着,陈厉坐到篝火边,撕下一片烤肉,“哎呀,好烫!”
“谁叫你吃我肉的!和尚还吃肉!”阿采赶紧过去打开陈厉的手。
“小气!你忘了在妖兽尸地我还救过你的命。”
“呵呵,还敢说,要不是你我早就拿到血芒了!”
陈厉不再与阿采争辩,扭头间,陈厉发现此处位置正好将迦慧所住禅院一览无遗。陈厉奸笑问:“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的?”
“我爱去哪去哪,要你管!”阿采白了陈厉一眼。
此时山下庭院里,似海抱着衣服走到池边。虽然离着距离远,看不真切,但还是能看到似海脱掉衣袍泡进了池子里。
“哎呀,我明白了!”陈厉故意大声说:“你还说我是色狼,我看你更是!这处挡棚正好能看到院里所有事物,你在这儿是为了看我似海师兄沐浴吧!”
“你!龌龊!”阿采立刻道:“他洗澡我是不看的!”
“呦呦,说漏嘴了吧?你在这儿就是为了看我似海师兄!偷窥狂!”
“我没有!”阿采气恼地朝陈厉打去。这时,陈厉听到远处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陈厉忙捉住阿采手腕,将她抵到挡棚里,右脚踢起碎石扑灭了篝火。
“嘘!”陈厉蹙起眉。
阿采使劲踩上陈厉的脚,“哪有人啊!”
“别说话!”陈厉忍痛低声说。
不一会儿,就听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阿采屏息,还真有人。此时她和陈厉姿势这么暧昧,还是孤男寡女的在这寒山上,要是叫人发现肯定难以辩驳。想到此,阿采更是一动不敢动。
陈厉探头,悄悄张望,在看清来人后,嘴角不觉勾起。陈厉刚要松开阿采,低头却见阿采一脸紧张,小脸绯红,煞是可爱。见状,陈厉故意小声道:“别动啊,有人有人。”
“谁啊?”阿采压低声音问。
“没看清。”说着,陈厉抱紧了阿采。
阿采抬头,看着陈厉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种上当的感觉。
“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