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川手中折扇已开,扇上一面,是一副山水墨画,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有声。另一面,是龙飞凤舞的一个墨字,竟像一朵傲然盛开的墨莲!
君子,就应当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
乌光流转,一道道墨色犹如一柄巨大的毛笔蘸浓了墨水,在空中化出一道又一道墨痕,似游龙,竟富有生气,冉冉而上,三五成群,集群为一,犹如一颗硕大的龙头,一声犹如从远古洪荒传来的龙吟,低沉、沙哑,满载岁月的厚重沉淀,竟一下撞破青方剑所构筑的鳄嘴般的剑气阵!
轰!轰!轰!
一瞬间,青色破碎,犹如被剪碎的树叶,在空中凌乱,暴乱的灵气团还未来得及暴走,就被厚重犹如黑夜般无尽深沉的墨色一卷,永远的隐在了墨色里,犹如一面黑布遮住了太阳,没有泻出一点气势,就消失无踪!
如海般包容万象,海纳百川!
李仲面色微微动容,更加狰狞,万万没想到明文川真的不依靠丹药及他人助力,就在一年内突破到了炼神境界,而且还比自己高出了不只一星半点!甚至领悟出了“意”的皮毛!
气势已破,他便已经败下阵来,这里是方诸仙宗祠堂,他不可能再次出手,这不仅是对太上老君、方诸列祖先贤的不敬,更是会被理解为他李家对上宗的蔑视!
“大师兄······”
苏岩轻声开口,他被明文川刻意护在身后,再加上墨龙中隐隐带有的海纳百川的“意”,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但是一见面就看到师兄因为自己的事再次出手,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李仲自知不敌明文川,心中虽气,却又无可奈何,但他有如此境界,家族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为了雪耻大业,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他的目光投向苏岩,犹如森林中的饿狼盯紧了自己的猎物,似乎想起了因为苏岩带给他的耻辱,以及家中的压力,他更像一只处在暴怒边缘的雄狮,一个手持利刃的刽子手。
苏岩心中一颤,试图坚定地对视李仲的目光,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发颤的目光溃散开来,不是他畏惧。
李仲自带炼神境界的威压,跨界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虽然有师兄罩着,但他心里的愧疚所带来的压力,却是罩不住的。
明文川蹙眉,脚步轻挪,挡在了苏岩和李仲之间,开口说道:“李仲,你身为守护家族的嫡系长子,依方诸仙宗惯例,你有机会依靠家族的关系进入方诸仙宗学习,但小师弟自小孤儿,无依无靠,师傅失踪,我选择力保他留在方诸,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
“明白?”李仲如被触怒的洪水猛兽,想起了一年来因为这事给他在家族中带来的耻辱,握着青方剑的手爆出青筋,青方剑似是感觉到主人心意,剑声大作,一道剑光起于李仲手上,落在其背后,道袍断落,露出李仲的后背,他本是守护家族公子,这世间最娇贵的公子哥之一,但他的后背,不是光鲜玉滑,反而被一道道狰狞的有藤条粗细的伤疤盘踞,犹如老树根,紧紧的缠绕着土地,高高拱起,长在人身上,狰狞,恐怖,都无法形容。
“啊!”
苏岩忍不住惊叫,猛然倒吸一口气,浑身颤抖,瞪大的眼睛看着李仲的后背,文明川也不能保持平静,呼吸有些急促,又有些不忍直视。
李仲红着眼如同豺狼,看着苏岩和文明川二人的反应,在心中冷笑,然后放肆的大笑,嘴角勾起一丝邪气,鼻梁处拧做一团似麻绳般,凶神恶煞的模样与散发出如要吃人的气势,宛若世间最大的魔神!
他更加暴怒!
你们,因为你们!这些,都是拜你们所赐!苏岩!明文川!
“对不起······”明文川下意识的收起墨扇,面对李仲背后的伤痕,他万万没想到他当初的选择会给李仲带来这些,此时再叫他对李仲动手,他也无法说服自己那颗心。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明文川有些动摇。
是的,李仲是守护家族李家的嫡系长子,但在入方诸仙宗时,他幻想自己有朝一日在方诸仙宗年轻一辈里拔得头筹,然后再光荣的宣告自己是李家长子,不仅李家有面子,更让他脸上有光,而且这也符合家里的某项秘密计划,很快便取得了家族的同意,因此他也就成功隐藏了身份。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他没等到拔得头筹的那天,便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叫明文川,一个叫苏岩。出现了一件事,他堂堂守护家族少主被逐出方诸仙宗!
发配道观!
多么耻辱的一件事,发生在一个世间名门大豪少主,自小被视作天才的他身上,发配道观,就如世俗中发配边疆充军一样,对有些人来说是归宿,对有些人来说,却是难以掩饰的耻辱!他遭到了家族中的嘲笑,并迅速演变为整个修道界的笑话,一夜间,他成了全道界的谈资,他也被冠上疲懒的名头,甚至被处以家法!
丢尽了家族的脸光!
“若不是因为这个没爹没娘的小崽子,我会受到这些吗?!”李仲猛地嘶吼道,红着眼,破了嗓子,字字如珠,字字诛心,声音犹如带血,让人心震,一种触动从脚底袭上全身。
苏岩咬着牙,他终于直视了李仲,他这一辈子最大的伤痛就是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但他没有发作,因为他知道李仲所受的,都是拜自己所赐。
自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但李仲是天之骄子,却承受了本应该是他承受的东西。
“好,事情发生了便发生了,苏岩,我只问你,你敢不敢和我战上一场,让我看看我李仲是不是不如你!我也不占你便宜,时间约在三月后,九月半!你敢否!”李仲低着声音,咆哮道。血丝仿佛要将他的双眸切割成碎片,显得十分可怕。
苏岩强逼着自己无视心中的愧疚,紧盯着李仲,手心捏出冷汗,他只是一个炼气中期,李仲是炼神境界。其间的差距犹如云泥,根本就不是三个月能补得过来的。
但,苏岩的目光愈发坚定,是,和李仲斗法是一件答案几乎毫无悬念的斗法!甚至一定会身负重伤,甚至死亡!
但斗,不一定胜利,而是为了不能再躲避,哪怕是输了,也不能让这份愧疚成为日后修行道路上的业障!债总要还,不论胜负与否,鲜血生命,是男人,就不能只会躲避!
你要战,我便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