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我仍然不记得梦中的内容,就好比你做过的梦,只要醒来时有过一瞬间的迷茫,梦中的记忆就会像一根随风而去的绸带,总觉得就在手边,却怎么也抓不住,大概一辈子都寻不回了吧。
我小心翼翼的抬起右脚,放在柔软的暗红色的粗毛上,想试试身体是否因为躺得太久出现僵直状态。
各种各样的输液管束缚住了我的动作,我循着管子一个接一个的将针头拔出。虽然有些麻烦,但不得不承认,起码我是靠着它才能活到现在,在梦中的我是无法进食的。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似乎有什么温热液体从我眼中滑落,我有些茫然,愣了一愣。
“诶......眼泪么?”不知为何,眼泪越流越多。
梦醒了,还是那位清丽少女,还是那身白大褂,带来的,还是那碗略微有些苦涩的药,伴随的,还是那块甜甜的奶糖,只是这一次,多了一块手帕。
我十分自然地接下了那碗药,试去了泪痕,先含了糖打打底,慢慢的喝了起来,眼睛却不肯消停,落在了少女身上。她走向一旁的桌子,倒了一杯红茶,身姿优雅。她见我在看她,便捧着这杯茶就坐到了我的面前。
她不言,我亦不语。
我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九凝,这次我待了多长时间?”
“两年多。”她说得十分简洁。
“也就是里面的一百多年?
“啊…这次竟待了这么长时间,宿主原是非人吗?”
“那是个精灵之国。”她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红茶,“那儿很美。”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句美‘美’但既然能费得你的一句赞美,那世界该是何等的壮阔秀丽?”我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九凝。
在我的记忆中,似乎只有一个模糊的跳舞的身影,跳得悲壮、哀伤,不是一般人、一般的心境能跳得出的。看不出面容、看不出年龄,只能依稀辨别出性别。这次嘛......她跳得很美。
我晃了晃药碗,剩余的药渣散发出阵阵木香。
“下次的梦境...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十二点开始,十点半过来。”
我愣了一愣,随即又道:“这么快?我还想再多待一会儿的说......白杨呢?”
我的糊涂并账不多,这倒是一笔。白杨原名白子杨,凡是跟他关系好的都叫他白杨,时间久了我也跟着糊里糊涂地叫了。之后也打听过为什么,原因却捂得特严实,怎么打听都问不出来。
“想见见?”
“嗯,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虽然对我来说左右不过是睡一觉啦......”
话音刚落,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双开红木门(当初因为喜欢注意过好一阵)“啪”的一声被被人撞开,颤颤巍巍地晃了三晃,才勉强稳住。
冲进来的男人着暗红色衬衫打底,同样也披了件白大褂。看见这副装扮,我立马感叹一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与极其稳重的穿着相对应的,却是极多变的性格和放纵不羁的处事方法,这不是白杨还有谁?
“啊~这么久才回来~想我没?”白杨作势要向我扑来。
我抖了抖,九凝亦抖了抖。
不过她比我好些,愣了愣便已经回过神来,黑着脸,一字一顿道:
“出·去!”
白杨同我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了,似乎是要为今晚的“梦境”做些准备工作。
“梦境”说白了就是一个一个的世界,各种各样的世界都不同。虽然我不大记得,但从九凝告诉我的话中大致可以总结出:
我的第一个“梦境”似乎就和我原本生活的世界一模一样,并没有太大区别,是个科技高速发达的城市。
第二个“梦境”是森林之国,里面的居民的原身都是动物,嗯......有耳朵的那种。也有类似于“魔法”东西,想想也是,动物都成精了,怎么会没有魔法?
第三个就更奇妙了,精灵之国,居民都是大自然的精灵,似乎还能飞......
九凝递给了我一份资料,我略有疑惑,但还是接下了。随意翻了翻,感叹道:“你们最近都换口味了吗?自第二个梦境后,你们都走玄幻风了吗?给我一出这么俗套的戏来演。”
她抿了一口茶,摊开手,无奈道:“BOSS说这种玄幻的更有研究价值......说到底不过是他(她)好这一口罢了。”
她又衬思一会儿,补充道:“上次我帮他(她)拿手机,看到他(她)手机里都是这种小说呢...”
“你偷看BOSS的手机真的好吗?”
“......我想这不是你该关注的重点。”
我思考了一会儿,谨慎且虔诚地问:“那我的重点应该是什么?”
“你难道不应该从我刚才说的一大段絮叨中,推断出重点是:BOSS十分看重你,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
古人形容时间过得快,喜欢用什么白驹过隙,时光再苒。但形容我这半天过得快委实显得有些漫长了,我却也偷得了半天浮闲,惬意自在的很,又想寻个借口,将那差事推个三两日。一转头,却又想起了某个古人说的什么学业精于勤啊,荒于嬉啊。脑袋顶上的小天使和小恶魔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我正准备用掷色子一分高下什么的。满身肌肉的保安大叔就来了,想要护送我去实验室,望了望大叔发达的肱二头肌,我默默打消了耍无赖的念头,拿了瓶还没开过的水,认命地跟上前去。
九凝和白杨早早地到了,看着他们为了调试机器而忙得不可开交,一股羞愧感在我的胸口油然而生,抬头望着天花板,准备感慨地吟诗一首。
“你发什么神经?”白杨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我。
“她一直这样,你难道不知道吗?”九凝头也不抬,仍旧继续摆弄着机器。
我干笑了几声,先前油然而生的羞愧已经不知道成为哪缕青烟了,“你们倒是难得统一一次啊!”
“过奖过奖。”
“的确难得,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是公认的吧。”
干笑。
“这次怎么调试这么久,以前不是只要填一下数据就可以吗?”我尝试着转移话题,顺便再活跃一下气氛。
在场之人皆是沉默,气氛似乎更沉寂了。啊,可能这话题转移的不大好。
“上来吧,九凝已经调试好了。”白杨笑道。
我乖乖地躺到床上,任由九凝将各种不知名的线管粘在我身上。
而白杨在旁边喝着我带来的还没喝过的水,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知怎地,他突然似乎很经不起吓,手一抖水撒了几滴在仪器上。
我的心凉了凉,药丸。
眼中最后一个场景,就是九凝惊慌失措地拆我脑袋上的导管。
之后便是一片黑暗,以及指尖微微地冰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