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在夜星阑很小的时候,就总会有些血腥而古老的画面,莫名其妙在他脑海中浮现。
有擎天巨魔,执掌魔剑,屠戮万千生灵,血浪奔腾。
有黑雾弥天,所过之处,刀剑沾之即朽,湮灭化无。
有熔岩异灵,手脚挥动,炙热焰星四射,焚烧万物。
更有天降圣人,身化巨龙,挥手撕裂风云!
……
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拼接在一起,隐约间像是一场发生在远古的惨烈战争!
这,便是一直潜藏在夜星阑心中最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他连这些年来一直很是关心他的阎爷爷都没有吐露半分。
近两年,夜星阑脑海中的幻觉出现得越加频繁,而最近一个月内,他所看到的幻觉又有了一点不同……
背景变了。
他一直以来看到的那些战斗场面,总是发生在一片荒凉奇古,遍布残兵与尸骨的黑色大地上。
而最近他所看到的幻觉,背景则转变成漂浮着无数陨石的无尽灰色空间,在那里,没有陆地,没有树木,更没有阳光,只有如天辰星体般的陨石不断碰撞崩毁,作着无规律运动,单调与死寂,是那片空间的主旋律,如渊,如狱,令人毛骨悚然。
渐渐的,夜星阑有了一种极为怪诞的想法。
如果说以前的那些画面,更像是某种记忆回放,那么这一个月内夜星阑所看到的画面便是实时监控,无他,只因为这些幻觉太过真实与震撼!仿佛在世间的某个角落,确实存在这样的堕落之地!
……
坐在台阶上的夜星阑,被烦乱的情绪所支配,不知缘何,心头淤积的痛苦渐渐转移到肉身,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幻觉与现实不停在眼前切换,脑袋昏昏沉沉,刺痛无比。
“喝,好痛!”
夜星阑抱住脑袋,痛苦低呼。
砰的一声,夜星阑毫无征兆地摔下台阶,晕倒在地。
很多人见状围了上来,面面相觑,却迟迟没人查探夜星阑的身体状况,处在锻体境的修者,都需要对人体经脉穴位作充分了解,只是看一下脉搏,对他们来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终于,有个十四五岁的白衣小姑娘,手中还拎着两份热乎的早点,从演武场大门走进,本是笑容满溢兴致勃勃,可一看见远处倒在地上的夜星阑,神情却是猛然一滞。
惊呼一声,连忙扒开人群,小姑娘跑到夜星阑边上,俯下身去,早点搁在一边,青葱玉手掩住他的鼻孔处。
“呀,星阑哥哥的呼吸好急促!”小姑娘清雅秀丽的小脸霎时布满忧色,她是阎姓老者阎苍的亲孙女,名叫阎小萱,与夜星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你们……你们又欺负星阑哥哥!哼,我要告诉爷爷!”阎小萱站起身,哭腔道,她以为夜星阑是被人打晕的。
“他自己晕倒的,阎小萱,你可别误会我们啦。”
“是啊……夜星阑和夜凌,倒是有过冲突,但也没打起来。”
“对啊对啊,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
看到这与夜星阑感情好得不得了的小姑奶奶来了,众人突然就慌了神,立即有不少少年人出来澄清,忙推开责任。
开玩笑,要被这小姑奶奶记恨上了,就没有功法可学啦。
阎小萱眨了眨灵动的双眼,有点相信了他们的话,她刚才看过夜星阑的身体裸露处,确实没有一点外伤的迹象。
随即她皱了皱精致的琼鼻。
“夜凌这个混蛋!又来骚扰星阑哥哥了吗?”
“得赶紧把星阑哥哥送到爷爷那里去,爷爷肯定知道星阑哥哥为什么会这样!”
阎小萱眼珠转了转,便指着周围两个个子较大的少年,不容置疑娇声道:“你,还有你,把星阑哥哥抬到我爷爷的住处去!”
说罢,阎小萱转身便走,丝毫不顾那两个大个子少年一脸囧然的表情。
那两个大个子对视一眼,苦笑一声,互相拍了拍肩膀,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将夜星阑小心抬起,缓缓迈步离去。
……
“爷爷,星阑哥哥到底怎么啦!”
古色古香,装饰古典的房间里,阎小萱望着不断流着冷汗,眉头始终紧皱的夜星阑,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星阑的身体倒是并无大碍。”阎苍看上去不太担心,只是有些奇怪。
不是病,又没有伤,怎么一直昏迷呢。
“咳,这样,天色不早了,小萱,先让你星阑哥哥好好休息,说不定,他明天一早就醒过来了!?”
“真的吗?”
“哎,也只有这样了!”
沉默了一会,阎小萱依依不舍的望了夜星阑一眼,便不情不愿的缓步离开。
劝走了自己孙女,阎苍摇头失笑,心中却有些复杂,看宝贝孙女与夜星阑的亲昵模样,作为过来人的他一眼就能发现端倪。
到底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啊。
说实话,他其实挺喜欢夜星阑这小子的,秉性不错,又执着刻苦,他甚至将夜星阑真真正正当作亲孙子看待。
若他只是个寻常老者,小萱也只是普通的姑娘,他自然会乐得见到两人顺势发展下去,可夜星阑好巧不巧却是一副怪异体质,无法成为真正修者,还能与小萱有结果吗?
就算小萱不计较,可是,将来那些人若找到自己逃亡的踪迹……
阎苍黯然叹了口气,小萱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身世,是时候找机会告诉她了。
……
昏厥中的夜星阑,其实“醒着”!
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幻境之中苏醒。
盘坐在一块紫色的粗糙陨石上,夜星阑无比茫然与恐惧。
这个世界太孤寂,太安静了!周遭的气氛让他差点窒息。
他就这样随着陨石漂流,一直往前,不知去往哪里,沿途有很多星辰般巨大的陨石飞速掠过,每次都让得夜星阑提心吊胆,以为会相撞。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一世,夜星阑眼前出现三条足有丈许之粗的巨大通红锁链,那些锁链燃烧着朱色的异样火焰,从无尽远的黑暗中延伸而来。
锁链上刻画着古老而神秘的黑色纹路,看得夜星阑一阵咂舌,这般景象,简直就是神迹!
再近了一些,夜星阑发现锁链共有九条,而这些锁链,交集在一起,被一块巨大陨石挡住。
看着横亘于眼前的巨石,夜星阑心忍不住缩了缩,他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砰!”
没有任何预兆的,眼前陨石突然炸裂开,夜星阑倏地一惊,急忙闭眼。
待得他再一睁开……
一头被锁链洞穿四肢,浑身长满黑色鳞甲与骨刺,有着千米之长的尾巴的巨魔,便是出现夜星阑眼前!
巨魔的头颅像龙,四肢却像人,生有锐利指爪,身体四处都有被烧灼过的焦糊,严重的位置甚至能见到骨头。
它紧闭着双目,强大到让人战栗的黑色气流在皮肤表面弥散翻腾。
“我,我……的天!”夜星阑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猛然间,那巨魔睁开直径数米的血色巨眼,口中喷吐出一道黑色妖异气流,向着夜星阑袭去。
“遵从……吾之……召唤而来,人……类,做……我的奴仆,你将拥有……无尽的力量!”
看着漂浮在眼前的一团,不断翻涌着冥气的强大黑色能量,夜星阑的身体猛地颤了颤。
艰难吞咽下口水,毫无抵抗的,他的双目渐渐变得无神,神情充斥了贪婪与狂热,手不自禁的要触摸那团黑气……
“桀桀……”
那头巨魔诡异的一笑,笑容透露着刻骨的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