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想着,凑到洗手间的玻璃镜前,那玻璃镜好像很久没有擦了,落着一层灰尘。小胡子伸手在玻璃镜上抹了抹,擦出一片光亮,然后端正地站在那片镜前面,伸手轻轻撕扯自己的小胡子,一、二、三,随着小胡子双手的移动,那缕引人注目的小胡子竟然掉下来,原来是他贴在脸上的假胡子。
小胡子拧开水笼头,在自己嘴唇上抹了抹,因为刚去了胡子,他的嘴唇上一片青色,他对着镜中面貌一新的自己嘿嘿笑道:“小胡子从此就在这趟车上消失了,我是胡三虎,记住了没有?你--”
……
在1709次列车司机大老侯的记忆中,这趟列车似乎钻进了一个雪洞,但此后他的脑海似乎就出现了一段空白。列车在飞驰,他却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他好像看到了死去的母亲,她在一个大雪天去挖野菜,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下去。被人发现时已是三天以后。他看到了母亲的惨状,肚腹已经不知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皮腔。母亲很瘦很高,脸上皮肉还有一些,双眼惊恐怖地看着天空。两条腿上的皮肉也不多了,裸着细长如枯柴一样的骨头……
大老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时候会突然想起早年间惨死的母亲。他猛地扭了一下大脑袋,想从那种梦幻般的感觉中醒过来。
不晓得过了多久,列车才穿过那条长长的白雪隧道,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片白光。司机大老侯觉得白得刺眼,仿佛开着这列火车进入到一个诡谲的新世界。他努力眨了眨眼皮,又揉了揉眼睛,还是一片白光。真是活见鬼了!大老侯骂骂咧咧地说。
大约几分钟后,大老侯才重新看到了前面的铁轨。然而几乎同时,他突然看到前面铁轨上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个女人正站在铁轨中间,镇定地看着飞奔而来的列车。大老侯甚至看到了她嘴角挂着的微笑,长长的黑头发在雪白的光照下更加黝黑。其实,如果把脸上的血污洗净,她还是一个挺漂亮的年轻女人。
大老侯被吓得魂飞魄散,开车快十二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如此面对面站在铁轨上等死。
“啊--不--”大老侯大叫着,猛然刹车。
列车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嘶鸣。从微眯的眼睛缝里,大老侯看到列车头撞在了挺立着的女人身上,砰,一个沉闷的声音透过铁皮撞进大老侯的耳腔里。完了,女人肯定撞死了。我大老侯开火车撞死了一个年轻女人。为什么这种倒霉事儿偏偏让我碰上,而不是让小张或小马碰上呢!
列车在前行十几米后才完全停下来。大老侯瘫伏在那里,他在想,那个女人必死无疑。太突然了,就是神仙也反应不过来。他想着女人那丰满温热的躯体被挤压在铁轨上,几千吨的列车,肯定像刀一样把她切碎了。时间短暂,也许她那身体此时肌肉还在本能地抽搐。
年轻的副列车长周正义气汹汹地闯进来,指着大老侯的鼻子厉声问:“混蛋,大老侯,你为什么突然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