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由于萧霆凤大姐回家的缘故,一连两日平阳公主都住在宫里。
穆筱筱同郡主进宫给太后请安,一大早天气就异常不好。乌云遮天,昏沉沉的氛围总让人有些不悦。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到了宫门时候,竟然还听见乌鸦的叫声。一切似乎总是不祥的预兆。
才到了太后宫里,竟然就大雨倾盆。
太后才起来一会儿,近日太后病情好转,气色好了很多,见了穆筱筱两人便一笑:“你们到来得早,比宫里头的她们都还早呢。”
果然,这个时候连皇后、公主等都还未到。
穆筱筱和郡主才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却见几位宫女神色匆匆的走来,领头的宫女顾不及身上的雨水,一下子跪了下去,其他几位宫女也都跟着跪了。
“启禀太后,淳贵妃娘娘只怕不行了。”
忽然一个雷鸣,太后仿佛没有听清楚宫女的话一般,有些呆滞,问身边的张妈妈:“什么事儿?”
张妈妈不急于回答太后,而是催促宫女把话说清楚。
“方才贵妃娘娘来给太后请安,半道上遇到了平阳公主,不知道两位主子说了什么,贵妃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脚下一滑,这会子已经抬回了贵妃娘娘的寝宫,娘娘一直喊肚子痛,太医们已经到了。”宫女的话虽然调理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已经说到了关键:平阳公主和淳贵妃发生了冲突,而淳贵妃,可是怀着龙种的。
太后一听,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过去。
张妈妈忙扶着太后,一面宽慰:“娘娘不要着急,太医不是都在,淳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何况咱们陛下勤政爱民,上天也会福泽陛下的子孙的。”
太后却似乎压根儿没有听见张妈妈的宽慰,连声叫人:“哀家要亲自过去看看。”
见劝不住,张妈妈吩咐宫女太监将小轿子抬过来,一面搀扶着太后。郡主见状,已经上前搀扶太后的另一边,穆筱筱也就只能跟着,心里却五味杂陈,耳边响起安王妃的话:淳贵妃怀的是毅王爷的孩子。萧霆凤的孩子。
真的会不介怀吗?穆筱筱自问,却自己也没有答案。可是转念一想,公主就算和淳贵妃不和,也不至于会犯下这种错误的。绝对不会。难道是有什么阴谋?故意陷害公主?淳贵妃显然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帝的,那么,她是否会真的打算不要这个小孩?又或者只是意外?
千头万绪。
辗转想到了萧霆凤。
这件事儿只怕也传到了皇帝那里,是否萧霆凤也知道了呢?他会怎么想?一路胡思乱想,太后上了小轿子,穆筱筱等却要步行。替穆筱筱撑伞的木槿和海棠极力将伞遮挡住穆筱筱,却奈何雨势太大,不一会儿,穆筱筱的裙子和鞋子都已经湿透。
好不容易抵达淳贵妃的寝宫,皇帝却早就在了。连皇后以及许多嫔妃等都在。而平阳公主,却并不在。
穆筱筱只看了一眼,心底却已经更加疑惑了。一面冲郡主使了一个眼色,自己趁人不注意,转身去看公主。
才到公主的寝宫院门,却先遇到显然也是匆匆赶回来的驸马,徐将军。见驸马爷浑身湿透,神色中全是担忧,穆筱筱一时竟有些不明白:看这样子,他不是应该非常在乎公主的吗?
徐将军也打量了一下穆筱筱:他本来就是认识穆筱筱的,公主出嫁那日,作为公主的好友来为难自己的,就有穆筱筱,她当初出了许多古灵精怪的题目来为难自己,催妆诗都让自己作了许多。只不过现在的穆筱筱,已经是毅王妃了。
彼此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反而都是选择进去见公主。穆筱筱自然是担心公主的,推己及人,她现在觉得,也许驸马和公主之间,跟自己或者任何人想象的,都不太一样。
公主一个人坐在窗前,对着雨发呆。见到穆筱筱和驸马,公主也不是很惊讶,反而十分镇定,跟穆筱筱和驸马浑身湿透的狼狈有些格格不入。
“淳贵妃,没事儿吧?”平阳公主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是她的口吻,似乎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穆筱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会儿还不知道,但愿贵妃娘娘会没有事儿,不然。”驸马的话没有说完。
公主却依旧不是太担心,镇定的让穆筱筱觉得,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事儿是自己不知道的。
“她有没有事儿,跟我可没有关系。只怕咱们的贵妃娘娘,原本就不打算要这个孩子而已。”公主语出惊人,“或者说,连我的皇兄,只怕也不见得想要这个孩子。”
穆筱筱彻底呆住:难不成皇帝也知道淳贵妃腹中的孩子是萧霆凤的了?
驸马则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听见公主说了这样的话,脸色大变,一面正要说话,公主却已经淡淡的开了口:“我要同毅王妃说说话儿,驸马还请先去换衣服吧。”
见驸马张了张嘴,还是依照公主的话,转身走了。公主又挥了挥手让所有的丫头都下去。
“你知道早晨的时候淳贵妃跟我说什么吗?”平阳公主认真的看着穆筱筱,眼底有一些东西,穆筱筱自认并没有看的太明白。
穆筱筱摇了摇头。
“她说,她肚子的孩子,不是皇上的。而且,皇上也是知道的。皇上之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将敌人一招击毙的契机。”平阳公主非常冷静,“那个孩子,是毅王爷的。”
最后这一句话,穆筱筱已经从安王妃那里知道了。只是却猜不透,为何淳贵妃要对平阳公主说这些话。
“你知道为何她会摔下去?”平阳公主见穆筱筱似乎知道一些,却又似乎有些迷茫,心底叹了口气:其实当初,连自己都以为穆筱筱会嫁给阿元弟弟,却不知道,最终还是不能如愿。而萧霆凤和淳贵妃当年的事情,自己虽然不算清楚,但显然也是听说了一二的。
“她自己压根没有想要这个孩子,她说她不能让自己成为毅王爷的负担。我没有推她,她自己做了个样子就倒了下去。这一招,也算得上借刀杀人了。我就是她的那把刀而已。”平阳公主心如明镜,“不过我想,就算她真的流产了,皇帝也不会真的处罚我,你说是不是?”
穆筱筱不知道,穆筱筱现在觉得脑子有点混乱,事情同穆筱筱想的,完全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穆筱筱想到了那位周姑娘,那个皇帝很喜欢很喜欢的周姑娘。
平阳公主见穆筱筱脸色不太好,只得宽慰:“我觉得你不必要太担心,现在皇上还需要毅王爷的帮助,所以不会真的怎么样。而且这件事,我们不如静观其变,也许淳贵妃想的太简单了。”
穆筱筱好像没有听懂平阳公主的话。
“罢了,你大约是关心则乱。”平阳公主其实不知道,穆筱筱同萧霆凤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自己住在毅王府这么些日子,穆筱筱可是货真价实的王妃,所有大小事务都是可以做主的,说明萧霆凤很信任穆筱筱,但却有姨娘给萧霆凤生了孩子,穆筱筱并没有孩子,那么也许夫妻感情并不好,但是如果感情不好,却有觉得萧霆凤对穆筱筱完完全全的放心,甚至感觉得到,萧霆凤对穆筱筱,甚至带着敬重。
穆筱筱觉得公主这句话算是说到了重点,关心则乱。那么,难道仅仅是关心公主?还是说其实更关心的是萧霆凤?穆筱筱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脑袋里一片混乱,却又想起在庄子里,萧霆凤陪她看夕阳,陪她赏月。想到这些,心里头更乱了。
平阳公主见穆筱筱实在是心神不定,想了想:“我叫丫头给你一碗热茶,你喝了只怕好些。然后咱们一起去淳贵妃的寝宫看看状况吧。”
等穆筱筱喝了茶,两人果然带着丫头去了淳贵妃那边。
才到院门,便听见里头传来祝贺的声音。
这时候雨停了,天空瞬间放晴。
走进去,见满院子都是喜气。也听见皇帝开心的笑声,悄悄问了宫女。
“启禀公主,淳贵妃生了,是个小公主。”宫女恭恭敬敬。
这下轮到平阳公主愣住了:按照当时的情形,她觉得淳贵妃一定会流产的,分明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鲜血直流了。但是现在的情形对自己,显然有利。
穆筱筱却松了一口气:这样,平阳公主就不会有什么了。只是却还是有些担心:皇帝到底是否知道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呢?
不,穆筱筱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曾经自己从安王妃处得知淳贵妃的孩子是萧霆凤的,自己还告诉了萧霆凤,而萧霆凤却矢口否认。
穆筱筱觉得,这一点,萧霆凤应该不会对自己撒谎。因为就算萧霆凤对淳贵妃还有情谊,却也不会拿自己,甚至整个毅王府的命运当儿戏呀。这个事情,一旦被皇帝知道了,那就真的可能满门抄斩了。
而淳贵妃竟然如此直接的告诉公主,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或许,穆筱筱需要回家,问问萧霆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