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果然赏月,并不在竹里馆,而是在临湖亭。亭中摆上了果脯蜜饯和桂花酿,海棠还怕穆筱筱冷,还特地拿了厚些的衣裳备着。
月光如水般泄下来,湖里面的月亮却更有韵味。这才是临水照月,四周都是清澈。听见蛙鸣,越发显得夜的宁静。远处树影婆娑,风里带着花香。风清月朗,自己也仿佛置身于水墨清冷之中,自然也就不再有夏日的炎热。
木槿摆好了笔墨纸砚等,预备着穆筱筱要用。
“你们娘娘是个妙人,有月亮自然就有诗了。”萧霆凤也来了兴致,他也算得上满腹诗书,不过并不时常有机会对月吟诗而已。
“你也有兴致的话,咱们不妨联句子。”穆筱筱对这些一向都很喜欢的,“也不用限韵,接不上来就罚酒。”
“行啊。”萧霆凤想,今晚一定会酩酊大醉了,显然不会是穆筱筱的对手。
只是真的联句,却发现彼此实力相当,穆筱筱倒是喝了好些酒。她的酒力自然不能跟萧霆凤比的,却又不肯丢弃好的句子,一时间竟有些昏昏然。
萧霆凤却没有心思在联句了,他看穆筱筱脸色通红,眼眸仿若要滴出水来,醉眼迷离时候跟平时又判若两人,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想我梦见你的时候,你大约也如此了。”
穆筱筱此刻有些思维脱节,反而竟顺着萧霆凤的话接了下去:“你梦见我做什么了?”
萧霆凤却不回答,只呵呵的笑:“你的眼睛可真好看,睫毛好长。”
穆筱筱有些迷离的看着萧霆凤,睫毛忽闪忽闪,一下一下似乎扫在萧霆凤的心上一般。萧霆凤这时候欺身过去,扶住了穆筱筱的肩膀:“你真是个狡猾的东西,日日跑到我的梦里来。”
穆筱筱弯了眉眼笑,似若无心:“那我岂不是很累,日日都在你的梦里。”她的气息带着桂花香,淡淡的甜腻一丝一丝喷到萧霆凤的脸上和脖子上。萧霆凤想,以前有个词语,叫做吐气如兰,这会子穆筱筱是吐气如桂花了。又看见穆筱筱嘴唇的色泽,亮晶晶像极了吃过的水晶桂花糕。一时忍不住就吻了上去。
穆筱筱这会子还是不够清醒,却只是想要推开萧霆凤,可惜哪里推得动。只感觉到深深浅浅的吻,对方似乎很有耐心。只是穆筱筱却似乎不能呼吸。可惜对方决不放弃,一点一点探寻白瓷般洁白却紧闭的大门,却又一颗一颗贝齿的吮过去,穆筱筱简直要窒息,只得微微张开了嘴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却又被对方趁机而入,带着攻城略地的放肆与热情,唇齿交割之间穆筱筱觉得自己简直要哭了。
而萧霆凤似乎也感受到了穆筱筱的难受,不死心的放过了她。分开的时候看见穆筱筱似乎要流下来的眼泪,又忽然不想要分开。
穆筱筱似乎在发抖,一面咬了牙吐出两个字:“混蛋。”
“我还有更混蛋的时候呢,但似乎也只能够在梦里了。”萧霆凤见穆筱筱似若瘫软,一把捞住,又紧紧抱住,闻着穆筱筱的香气,心底竟是万般滋味。
再看穆筱筱的时候,她竟然睡着了,也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为何。萧霆凤这下子有些哭笑不得了,回头准备叫丫头们,却见海棠领着丫头们都在亭子外有一段距离,又想起方才的事情,看来丫头们为了避嫌,早早的就出去了。果然是穆筱筱的好丫头,萧霆凤一边赞叹,一面自己将穆筱筱打横抱了起来。
萧霆凤抱着穆筱筱走出了亭子,海棠这才听见动静,吩咐小丫头收了亭子里的东西。小厮们提了灯笼,萧霆凤抱着穆筱筱,却不打算回竹里馆了。临湖亭旁边就有收拾干净的屋子,比竹里馆的竹楼小些,但已经够了。
海棠见状,忙吩咐丫头们烧了热水来。
萧霆凤却示意他自己来,一面温柔的给穆筱筱擦了擦脸,替穆筱筱盖好了被子,自己转身出来去洗漱。
第二日穆筱筱醒的很早,她不仅仅听见了近处清脆的鸟鸣,似乎还听见了远处的鸡啼。难怪陶渊明先生要写“鸡鸣桑树颠”了。穆筱筱还沉浸在有些不够现实的晨睡余味之中的时候,萧霆凤进来了。
看见萧霆凤,穆筱筱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昨晚的事儿,脸红了。一时用被子捂了脸。
萧霆凤见状,不由得笑了。
“你这样捂着,只怕不舒服呢。”萧霆凤叫丫头进来伺候穆筱筱起床,“今儿原起晚了,本来说带你去看日出的。”
穆筱筱听见萧霆凤似乎出去了,这才揭开被子,今儿却是白苏领了小丫头来伺候穆筱筱起床。穆筱筱想起那日海棠说,她正培养白苏接班,看来果真如此了。
白苏还是头一次完全独立伺候穆筱筱起床,一时间还是有些紧张。一边替穆筱筱随意绾了发髻,让丫头捧了水,拿了香胰子来伺候穆筱筱洗脸。之后再提穆筱筱穿衣,最后才梳头。这时候另一个小丫头已经捧了鲜花来,白苏便用剪刀缴了,替穆筱筱簪上。又有丫头捧了珠钗耳环等,穆筱筱看了看:“既然簪花了,就不必再有珠钗了,不然累赘的很。今儿简单些吧。”
白苏一面答应“是”,一面示意小丫头下去。梳好了头,亲自捧了铜镜让穆筱筱看看是否满意。
“你也算手巧了。”穆筱筱满意的点了点头。
“是海棠姐姐教得好。”白苏也不贪功,只是心底还是有些不稳。
“走吧,我就去用饭。今儿早饭摆在哪里?”穆筱筱起身,白苏连忙过去扶着。
“回娘娘的话,王爷吩咐摆在前边的堂屋里。我看王爷吩咐了预备船只,大约吃过早饭要去划船的。”白苏说话自然带了些不急不慢,声音虽然温柔但是却还是够大,穆筱筱很是满意。
果然吃了早饭,萧霆凤便带了穆筱筱去坐船。船是乌篷船,并不算大,却有一种驾一叶扁舟就可以四海为家的味道。穆筱筱看了喜欢,萧霆凤却先上了船,伸出手来扶她。穆筱筱倒是爽快的将手递了过去,一面轻轻上了船。上了船才发现船内有精巧的盘子,装了好些点心。穆筱筱的心思却都不在船内,她看见撑船的小厮一面划桨,船便稳稳的前行。穆筱筱坐了,听见水流和船桨的声音,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等到船行了一段距离,才发现原来这里也开满了荷花。比起王府里头的菡萏楼前的荷花还要好,这里的天然些。难怪昨夜也都闻到了荷花香。
“我小时候随父亲和母亲出游,却是莲子成熟的时节,那个时候没有荷花香,但是新鲜的莲子特别好,剥出来一粒一粒,吃的时候微苦却又有十分的清香,真是回味无穷。”穆筱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我父亲喜欢李商隐的一句诗,留得残荷听雨声,我那个时候不能领略,只觉得太过凄凉,到现在才觉得是好意境。”
穆筱筱说话的时候,萧霆凤认认真真的看着她,萧霆凤想,不知道小时候的穆筱筱是什么样子。
水面清圆,风动荷花。穆筱筱她们的船只很快就到了藕花深处,莲蓬高过了人去。低头见水里有鱼,鱼儿正欢快的在荷叶与花之间嬉戏。
“我想起一首诗,那个时候觉得特别蠢: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现在看来,还果真如此。”穆筱筱看着鱼,心底竟高兴起来。
“你喜欢鱼,我却没有见过你养鱼呢。咱们府里也有池子。”萧霆凤见穆筱筱似乎很喜欢这水里的鱼。
“这却不一样,这里是天然的,这里的鱼,只怕也要有灵性的多。”穆筱筱从鱼儿身上将目光移开,看水里的太阳。
“这湖中央,还有一个绝妙的地方,算得上湖中的岛,虽然小一些。我母亲生前极其喜欢,不过因为岛上地方小,所以只有一个简陋的茅屋。”萧霆凤伸手摘了一支莲蓬,递给穆筱筱。
穆筱筱接过来,心底倒是挺搞笑:如果萧霆凤给她的是荷花,她只怕就不是太开心了。举着莲蓬,笑道:“咱们可以做荷叶饭,我却不是很在行,若是秋葵来了就好了。”
白苏这时候接了话:“奴婢会,之前跟着秋葵姐姐学了一些。”
“这样更好了,咱们今儿中午就吃荷叶饭,我还记得秋葵会蒸荷叶八宝鸭。”穆筱筱觉得白苏倒还真是个伶俐的姑娘了。
“可惜这里没有鸭子。”萧霆凤接了话。
“这里有鱼,可以做荷叶蒸鱼。”这却是白苏老家的一道菜了,白苏家贫,却并没有在老家吃过,反而是到了王府才吃过,后来得知是自己老家的名菜,心底不由得感叹了一回。
这时候船已经穿过荷花和莲蓬,抵达了萧霆凤口中的小岛。还真是比较小的一个岛了,但是却极其漂亮。四周是湖水,放眼就是荷花和莲蓬,小茅屋虽然简单,却胜在别致干净。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茅屋有小厨房,也有堂屋和小房间,屋内陈设也是极其简单。
“这里好,比临湖亭只怕还要好。”穆筱筱很喜欢,便决定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
白苏领了小丫头将船上的点心先端来给穆筱筱她们垫一垫:“那奴婢就做饭去,只是王爷和娘娘要等会儿了。”
穆筱筱点了点头,一边在屋里看了看,见挂着的《独钓寒江雪》水墨图,猜测大约是萧霆凤母亲的手笔了。
两人果真在岛上用饭,之后还下了一局棋,才乘船返回。
回去的时候,惊风和紫电在临湖亭等着见萧霆凤,穆筱筱便知道萧霆凤有事,自己打算返回竹里馆。
“你也一起听一听吧,大约是平阳公主的事儿。”萧霆凤却叫住了穆筱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