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呢?”
赵卓狭长的眼打量着办公桌后走了神的云真,黑眸敏锐而犀利。
“没什么。”
忽略掉那灼灼目光,云真埋首继续让自己沦陷在工作中。这样,便不会再胡思乱想……
中城市是个车水马龙,繁华时尚的快节奏城市。东方学院,是市里乃至周边都有着鼎好口碑的大学,坐落在市周边正在重点开发的豪华区域。未来,这座学院的门槛会只高不减。
“你听说了吗?我们学校的经济系新转来一个超级帅哥!”文学系班级里的自习课,曹玉跟死党余柔八卦着。
“没有啊,怎么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听说是昨天刚转来的,都轰动了!你这都不知道!”
“……我昨天不是休病假了吗……”
“啊?哈哈哈哈……”曹玉尴尬的笑着,每天忙碌的八卦生活,让她的脑容量有些不够。
云真坐在二人的前排,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她无法看书,索性合上书本,朝教室外走去。踱步在教学楼大门,云真犹豫着是去图书馆还是干脆去教学楼后面树林的椅子上。
一阵喧闹的声音传来,循声看去,一群人围在不远处吵嚷着。云真看见了人群中很显眼的文学系花欧阳彤彤,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被人群遮住了样貌。懒理这些忙乱,她移步向教学楼后面的树林走去。
人群中,高大的男生倨傲的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女的,还有她身后围着的一群莺莺燕燕。眉头不禁皱起,烦极了,转身就朝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走去。
“哎哎哎!你不能走啊!”莺莺燕燕的女生们,一起围在他面前,阻拦了他离去的脚步。
“彤彤姐,你快点啊!一会我们可被电的拦不住这个帅哥了!”
“是啊是啊!哈哈!”叽叽喳喳的女生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丝毫不在意那人的浓眉皱紧。
“滚。”薄厚适中的唇,吐出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吵闹的人群。眼角扫过一群惊愕嘴脸,转身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欧阳彤彤白如瓷的牙齿咬住了丰满的涂着娇艳红色的嘴唇,眼里却闪着精光,如同饥饿的猎豹发现了可口的食物。“郑羽!”高大的身影顿了顿,只一秒,便没有回头的继续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高挑的身影追上前,从后面抱住了那人。“我喜欢你。”
“放手!”冰冷的声音,夹杂着不耐烦。
欧阳彤彤放开了他,看着他走向教学楼后方离去的背影,红唇微扬。她知道,就是他了!
“彤彤姐……,他……也太凶了吧!”
“就是,不就是长得还行一身名牌吗!也太没风度了,连女生都骂!”
“你们不懂,这样的男人才有味道。”丢下那群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跟班,欧阳彤彤迈着轻快的步子朝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后树林的林荫小路,树下木椅上,坐着一个低着头看书的女孩。素白色鞋子,黑色的小脚裤,白色宽松的雪纺衬衫,还有那瀑布般黑亮的长直发。一片绿叶,自树上掉下来,调皮的落在了那女孩的黑色头发上。那女孩似是感受到了落叶,抬起了头,诧异的看着因为她抬头而掉落在她面前书上的绿叶。然后她纤细的手指捏起了绿叶,笑了。那笑容很美,很干净。让人怦然心动。
捏着树叶的云真,感觉到了那不避讳的目光。转头望过去,一个高大的男孩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微卷的褐色头发,深蓝色的休闲西装套,纯白色内搭,九分西裤下,是一双白色的休闲皮鞋。云真认得这套衣服的颜色,原来刚才在人群中被簇拥的是他。此刻,他就那么看着她,不遮不掩,还夹杂着一丝桀骜不驯。合上手中的书,将手中的叶子放在了木椅上,云真起身朝树林深处走去。郑羽略微意外的扬眉,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晴朗的天空,湛蓝的天空,绿蒙蒙的林荫小路上,一个少女的纤细背影,一个男孩的倨傲笑容。一阵微风吹过,拂起了少女的长发,也将在木椅上的绿叶吹落……
审了一天的稿子,云真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腕表,已经五点多了,该去医院了。匆忙的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抓起了包包,准备下班。
“一起吃饭?”
“我今天要去医院。”
“哦,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在楼下等你。”
“……”云真无奈的看着赵卓的背影,他总是这样。
医院,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床单被褥。云爸爸躺在病床上输液。云真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纤细的手指握住了云爸爸的手,他的手因为长时间的输液变得有些千疮百孔,松老的皮肤与云真白嫩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昏迷中的云爸爸微笑着,苍老的脸上已英姿不在。他似乎梦见了和云妈妈在一起的日子。云真记得这样的笑容,那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妈妈还活着的时候,爸爸的脸上总是会挂着这样的笑容,幸福与知足。后来妈妈病逝了,爸爸的脸上那么多年就在也没出现过这样的笑容。而昏迷的这两年,她总是能在他的脸上看见。或许于他而言,现在的他要比醒着的时候幸福吧……
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无法呼吸。云真起身,站在了窗前,深呼吸几口气,她告诉自己要坚强。窗外的一抹火红色映入了云真沉思中的眼,是她?云真轻笑,还真是巧。想不到两年之后,会在医院里见到她,那个系花欧阳彤彤。她似乎比以前更加漂亮了,漂亮的更加张扬了。一身火红色正装套,无袖的短上衣,阔腿的长裤,还有那白色的尖头高跟鞋。在人群里一如当年,甚至比当年更显眼。
病房的门被打开,云真走了出来。赵卓打量着她,似乎又瘦了。“去吃饭。”
“我……,我没什么胃口,送我回去吧!”
“不行。”就像在杂志社里的样子,他命令的口吻抓起她的手,就拖着她朝医院门口走去。云真愣愣的被他拖着走,看着他宽阔的后肩,似乎总能让人心安。恍惚间,她崴了脚。“嘶……”赵卓的身影顿了顿,回头看着她,迅速的蹲下来就要脱她的高跟鞋。云真吓得赶紧扶住了身旁的柱子,把脚收了回来。这是医院的正门口,人来人往的。
不顾她的犹豫,他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脱下了她的高跟鞋。炙热的手抓着她的脚踝来回动了动。“好像没伤到筋骨。”
“哇!那个男的好帅啊!你看看人家多体贴!”
“……老婆……”路过的一对儿小情侣的对话好不遮掩的评论着这看似郎才女貌的‘情侣’。
云真咬着下唇,把头侧到了一边,长卷发遮住了她尴尬的脸。赵卓好看的嘴唇弯了弯,提着一只鞋站起身子,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围在了云真的纤腰上,一把抱起了云真。
“赵卓!”
不顾云真的惊呼声,他竟自抱着她朝车子的方向走去。云真看着他刀削似的侧脸,抓紧了盖在下身的外套。还好他够细心,知道她今天穿的是短裙……
医院内。
“郑羽,你怎么样?”欧阳彤彤坐在病床边,伸手握着郑羽的手,担心的不得了。
“谁让你来的?”抽回了手,郑羽厌烦的声音毫不遮掩。
“你不能在这么想起来就吃一顿,忘记了就饿一顿了!医生说你的胃病又严重了!”对于他的冷淡,她早已习以为常。
“端木,把她轰出去。”
“是的。”
“郑羽!”欧阳彤彤拔高了嗓门,厉声。
“欧阳小姐,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端木君一身黑西装,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朝门外做着‘请’的手势。欧阳彤彤瞪了他一眼,拿起她黑色的手提包走出了病房。伴随着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的消失,躺在病床上的郑羽松了一口气。两年了,想不到重新回到中城,第一眼入眼帘的,竟是这医院的白色天花板。
中餐厅内,云真望着这一桌子的肉菜,不知如何下口。
“不合胃口也要吃,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说话间,夹起了一块肉段放进了云真的碗里。
“什么样?”云真吃下那块肉段,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他说的那么恐怖。
赵卓盯着她,长长的黑卷发,散发着光泽,柔柔的。皮肤很白,白的看上去感觉有些病态。巴掌大的小脸上,因为咀嚼东西而被塞得满满的,与她平时的清冷形象比起来,倒是显得格外可爱,甚至有些滑稽。他的确夸张了,她今天穿着一身普通的职业装,白衬衫,黑短裙。有些偏瘦的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即使穿的最普通的衣服,也总能看起来别具一格。“很好。”
“啊?”
“你现在的样子很好。”
“哦。”
“很合我的胃口。”
啪!云真的筷子从她的手中跌落在了面前的餐盘上,她有些慌乱的拿起来,低着头端着碗往自己的嘴里扒饭,全当没听见刚才的话。赵卓也不戳破,仍是自顾自的往她碗里夹菜,自己慢条斯理的吃饭,两只细长的桃花眼却紧锁着她。
“不请我进去坐坐?”赵卓抱着云真,站在了她的住房门外。
“屋子里太乱了,怕入不了社长的眼。”
“我不介意做免费的奴隶。”
“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赵卓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却并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刚刚吃过饭后,坐在车上,两个人一言不发,谁都没有说话。于是他硬是要抱着她上楼,找找说话的机会。现在要放手了,他却舍不得了。
云真被他看的脸上烧烧的,虽说这不是医院那样的地方人来人往,可左邻右舍也时不时要见面的,看见了成什么样子!“放我下来。”
放下怀中的人,他不死心。“真的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们明天见吧!”云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
牵起她的手,他在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她手上。“也好,反正我们来日方长。”丢下这句话,他修长的双腿迈着步子离开了。云真看着手里的药油,这是他什么时候买的?
打开门,走进屋子按了灯的开关,明亮整洁的公寓就出现在了眼前。换上了拖鞋云真躺在大床上,不想动。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赵卓是在东方学院的大学时期,那时他作为杂志社社长去文学系挑选优秀学生的文章,准备参加市中举办的杂志大赛,而她的文章就那么被选中了。之后,家里出了事,要不是他,只怕自己早就被现实打击的站都站不起来了。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好,她不是瞎子。两年了,难道还不够吗?这句话,她不知道是在问赵卓还是在问自己。
这一夜,云真无意外的又做梦了。日复一日,重复着重复,重复在梦中演绎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东方学院的食堂,正午时分,阳光透过食堂的落地大玻璃照射进来,让午饭变得很温暖。
“云真,我喜欢你。”
正在吃饭的云真,被突如其来放在面前的餐盘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一个皮肤白皙,奶油小生模样的男生。看他害羞的样子,似乎是新生。学弟啊……
“我……”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细长的手指把玩着绿叶,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云真的身边,褐色的眸子看了一眼她,而后挑衅的看着那表白的人。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让往来熙攘的附近的人,都静了下来。小男生惊讶的张了张嘴巴,他记得他明明是打听清楚了才过来表白的啊!涨红着一张脸,端着他的餐盘走开了。与此同时,周围发出了各种惊呼声。
“郑羽居然和云真谈恋爱了?”
“是云真居然和郑羽谈恋爱了才对……”
“彤彤姐……”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渐渐响起,云真的淡眉随着议论也拧的越发的厉害。狠狠得瞪了一眼旁边那玩世不恭的人,起身在人群的注视中走了出去。而被丢在原地的郑羽,在人们的讨论中拿起了云真用过的筷子,吃着她餐盘里没怎么动的菜。
“你说什么?”欧阳彤彤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为她刚刚打饭回来的两个人,不可置信的问。
“彤彤姐……”
“我不信。云真那冰块怎么可能会跟刚转学来的郑羽恋爱。”
“我们也不想相信啊!可是郑羽就是这么说的啊!而且他们还吃一个餐盘里的饭……”
欧阳彤彤抓着筷子的手越发用力,指骨都已经泛白了,似乎要把那筷子捏断。
“云真!我有话问你。”傍晚,在学生们该回家的回家,该住校的住校的时候,欧阳彤彤在校门口拦住了云真。
云真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径直朝校门外走去。
“我在跟你说话!”欧阳彤彤没想到她居然无视她,追上前张开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并不想跟你说话。”云真有些烦她那不依不饶的性格。
“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
“怎么?能进东方学院的哪个不是有背景的?你是有多么高人一等?”
“你!”欧阳彤彤好看的五官拧在了一起,气急中,抓住了云真的手臂。长长的指甲,掐的云真的眉头微皱。
“放开她。”冰冷的声音响起,郑羽走过来抓住了欧阳彤彤的手腕。
“郑羽!你难道真的跟她在恋爱吗?”
“是又怎么样。”
欧阳彤彤颤抖的双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人来人往的校门外,似是出现了嬉笑声嘲笑声。不少人停下来等着看好戏。云真看着这麻烦的两个人,莫名的被卷进这场戏当了猴子。
隔天出来的传言是,转校来的混血高富帅和冰山美人云真恋爱,而文学系系花欧阳彤彤,对郑羽死缠烂打,并且在校门口被郑羽怒斥:“我不是不打女人,所以在我发火之前快滚。”之后的每一天,对所有人都不削一顾的郑羽,天天跟在孤僻的云真身旁,不论是吃饭还是上学或者是放学,而云真只把他当透明人。大家都猜测,二人是因为欧阳彤彤而吵架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让你做我女朋友。”
放学的路上,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秋风拂过,天上的云彩似乎被吹散了形状。
“你难道没别的事情做吗?”
“追到你之前,其他事情都不算事情。”
图书馆里,看书的云真怒视着在她对面直视她的郑羽,她真的被他盯得快要坐立难安了。
“你到底喜欢我哪?”
“漂亮,干净。”顿了顿。“孤独,和我很像。”
云真的心莫名紧了一下,林荫小路已经铺满落叶,一片落叶飘在了二人相隔不远的中间。还是那样的路,却又不是。还是那样的人,却不一样了。
“你真的有看书吗?”
“没有。”
云真盯着郑羽那成绩优秀的试卷,第一次觉得天分这飘渺的东西似乎真的存在。
“你不吃饭?”
“我要吃你的。”
食堂里,郑羽笑了,好看的眼眯成了一条缝,睫毛遮下了一片阴影在他白皙的脸上。这是她第一次会注意他了。
云真被这笑容蛊惑了,她想,她陷进去了。
树林木椅上,有很多落叶,郑羽坐在椅子上,黑色休闲西装套,白色内搭,白色鞋子。他记得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云真的时候,她就穿着这个颜色的衣服。一片落叶调皮的飘落下来,落在了他褐色微卷的头发上。修长的手指取下落叶,捏在手里。想起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一笑倾城,形容这个男子也不为过,路过的少女似乎都被这轮廓刚毅,眼神却透着极致温柔的人所吸引。而下一秒,这男子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就吓跑了那些心间乱撞的小鹿……
云真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就如初次见面,他望着她一般。
“怎么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她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只有你值得怜惜。”他看着她的打扮,白色的内搭,白色的外套,黑色的长裤,白色的鞋子。满意的笑了笑。
“笑什么呢?”
“情侣装。”
噗嗤!忍不住的笑出声。“幼稚。”
“幼稚?”他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如墨的眸子里的疑惑。“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然后,他在她惊讶的略微张开嘴巴的时候,吻上了那娇艳欲滴的朱唇。微风吹过,树上的落叶吹落,地上的落叶吹起。一对情侣,在夕阳下拥吻的美丽画面,被不远处的美术系同学画进了画中,成为了永恒……
大学,就在这样平淡又悸动的爱情里度过,那一年,他们相约一起读研,幻想着未来的日子。两个孤独的人相互取暖。
一滴泪,自云真的眼角流出,流过了眉梢,流进了发丝间。张开眼,如墨黑眸中波光点点,那是幸福的眼泪,还是不舍的过往。
翌日,云真公寓的楼下。
“你怎么来了。”
“上车。”
云真看着身旁开车的男人,一身正装,小麦色皮肤,刀削的侧颜犹如漫画中走出的人。黑色的头发弄了很好看的发型,向上竖起。现在,已经开始接送她了吗?
到了杂志社楼下,他绅士的为她打开了车门,并且伸出了手。云真轻笑,将手递了过去。被赵卓牵着手下车的时候,她似乎感受到一抹熟悉又陌生的目光。鬼使神差的,她就转头朝身后望去。赵卓的车后面,停着一辆车。而在车旁站着的,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赵卓的手掌里,那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郑羽眯着眼睛,褐色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的一对牵着手的璧人,这画面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扎进了他的心。胃里如刀搅般疼痛,牙齿咬住苍白的下唇,他有些站不稳。端木君一双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扶住了他。昏迷之间,似乎看见了她飞舞着长发在这喧嚣的城市之中奔向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嘀!嘀!嘀!
病床上的人长睫毛遮住了脸,他皮肤的颜色苍白的可怕。好看的嘴唇此刻没有什么血色,紧紧的抿着。有些凌乱的褐色头发散落在额前,他瘦了。云真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久久不敢相信。一切居然又这样发生了,他们居然重逢了。或者说,他居然回来找她了。思绪飘浮,仿佛回到了从前。
“真真,你听我说,你父亲他住院了……”那是她在毕业后回到家里听到的第一句话,是邻居阿姨告诉她的。
父亲是东方学院退休了的教授,只是云真没想到,父亲会因为在家不慎滑倒而成为植物人。在邻居送他去医院的路上,他断断续续的告诉邻居,不要告诉真真,不要耽误学业。就这样,这个本来因为缺少妈妈的家里,爸爸也倒下了。家里的积蓄都用来给爸爸最好的治疗,而云真,也放弃了读研,将二人的读研之约埋在了心底。之后她因为文章的事情被赵卓联系找到,并且帮助她度过了最难最苦的那一段日子,并且给了她工作,让她可以自食其力,有能力照顾父亲。当她忙完这一切的时候,拨通的郑羽的手机号码,却再也无法接通……
“你不可以进去。”
“你干嘛挡着我!让我见一见他!”
病房门外的吵闹声将云真遥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门被推开,欧阳彤彤冲了进来。“你……”显然,她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见到她。
“好久不见。”
医院旁不远的咖啡厅。
“想不到兜兜转转这么久,该还的还是要还的。”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云真看着欧阳彤彤,今天的她,似乎有一种她从未在她身上见到的挫败感。
“两年前,我偷偷报考了跟他一个学校去读研。两年的时间,却还是没有走近他心里。”她妖娆的眼妆,睫毛垂下,看着面前的杯子。“他去读研后不就,就查出患有胃癌,是遗传性的,他的爸爸就是死于胃癌。”
铛!
云真手里的勺子掉落进了咖啡杯里,溅出了几滴咖啡。
“可是这两年,他一直都没有配合好好治疗。病情恶化严重,需要在国外立刻做手术。”她抬起眼睛,看着云真。“两年来因为你,他想方设法的要回来,不过被他的母亲阻止了。”顿了顿。“他是个混血,母亲是外国人。家族生意,很大。他试着找过你,不过,你的手机似乎打不通。”
云真想起,她在医院的时候那支掉进洗手池的手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争了这么久,换来的,永远都是他对我的不冷不热。的确,就算他真的会死,我也会陪着他。可他需要的人,始终也不是我。”她苦笑。“大学里,看着你们相亲相爱,一直都在角落里偷偷爱着他。终究是太执着吧!他这次可以回来见你的条件,是接受手术治疗,成功率,百分之五十。”
物是人非,当年任性的欧阳彤彤,如今已成长。之后她还说了些什么,云真没有听进去,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突如其来的变故与真相,让她应接不暇。她如何能相信,那个任性傲慢的家伙,居然会被病魔打到而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两年里,他那么努力的想要找到她,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她的眼,渐渐变得模糊,双手捂住了脸,却没能挡得住留下的眼泪。
昏迷中的郑羽醒来时,病房里黑漆漆的,想要抬手开灯,却发现手被人握着。他的身子僵了僵,是她!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他心安。“嗯。”
抬手打开了床头的灯,他深邃的轮廓落入了她的眼帘。他瘦了不少,张开的双眼,似乎都陷进去了。扶着他坐了起来,却让她肿的不像话的眼睛落入了他的眼。
“为什么哭?”他皱眉。
“没什么。”有些慌乱的歪过头想要避开那询问的目光,却被他一把拽到床上,几乎半趴在了他身上。
“你学会撒谎了。”近在咫尺,是失而复得,却还要马上分离。这感觉太残忍,一滴泪,就那么掉在了他的胸前,仿佛也滴进了他的心里。温热的嘴唇吻去了她脸上的泪,吻上了她颤抖的长睫,停在了她的额头。“我不该回来。”似是叹息,他呢喃着。
“不……不……”她环住了他的腰,脸埋进了他的颈窝,泪水像决了堤似的疯狂的涌出,有些失控。
是夜,两个人就那么相互抱着,谁也不忍心打破这一刻的安稳。微弱的月光,床头的灯光,病房门外透进来的走廊灯光,让彼此能够看清楚这不是梦一场。
翌日,郑羽牵着云真的手,来到了二人故事开始的地方。不远处,端木君一身黑色正装,白色手套,仿佛地狱里来的使者,随时要带走郑羽。
“为什么要来这里。”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你……你说什么……”
东方学院的林荫小路,正值夏季,正如当年二人相遇时的季节,绿油油的,干净清澈,生机勃勃。
“我不确定,也许就回不来了。”他望着她,看着她眼里的雾气,心如刀割。
“我确定。”她望着他,目光坚定。“爱情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我会一直等你。”
郑羽坐飞机走了,在云真的世界里留下了一条好看的弧线,却带走了她的心。赵卓在云真的公寓门口看着她失魂落魄的回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坚强些,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消息,时间还太早。云真在上班的路上,看着天空那一朵朵云彩发呆。正直夏季最热的时候,她的心却怎么也热不起来。滴滴的喇叭声响起,赵卓示意她上车,收回了思绪,她坐进了车里。
“社长,你真的不用每天这么接送我的。”
“就你这走神的劲儿,我不接你真怕你还没等到他回来,自己就先出事了。”
云真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
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也许他已经手术完了只是还不能坐飞机。夏季已经快要过去了,又一个秋天要来了,却让云真觉得悲伤莫名。街道上一对对的情侣,让人看了既羡慕又嫉妒。
“去吃饭吧!”赵卓抓着她的手腕强迫的把她拖进餐厅。“你如果在瘦下去,我真怕等他回来看见你的时候不要你了。”
三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消息,可能他怕化疗后太难看,要长出头发才回来。秋季真的来到了,早晚的冷风是刺骨的寒冷,与白天温差很大。
“送你去医院。”替她关上车门,赵卓绕到驾驶座上了车。“要去见你爸爸了,打起点精神。”
四个月过去了,消息果然还是没有。也许是手术安排的晚了一些,所以回来的也要晚一些吧……
“今天你开工资了,该请我吃饭。”
云真抬起头,赵卓他,好像瘦了。永远的一身正装西装,黑色头发打高竖起,鼻子更挺了,眼睛更深了。“你不是也开工资了吗。”
“终于舍得多说两句话了?”
第五个月马上就要过去了……。也许……还有也许吗?快要到冬天的季节,云真一早走出了公寓的大门,看见了每天都会等候在路边的赵卓。而今天,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是他……端木君。慌忙的看向周围,却没有那熟悉的身影。
国外的公墓,那熟悉的笑容已经停留在了黑白照片内。云真在那里站了一整天,赵卓就在那里陪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温柔的细雨拂去了她的泪,就像他温柔的唇,也像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