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打量起晋王周身上下,果然没看见一个钱袋,登时气得肚子疼。
哪里有逛街不带钱的?真是丢人!
她原本是打算一口气买下所有的灯笼,也算是让那老板开开眼。她还记恨着当日老板没卖她灯笼的这茬。
她叹了口气,无奈摇头,“算了。衣食无忧的公子爷,比不食人间烟火还可恨。”
渐渐地,她开始洋洋得意细数自己的过去,“估计你是第一次逛街吧?”
萧子隽没有否认,只冷眼瞧着自个的王妃。
轻轻又看了一眼那边的晴川,那丫头故意不看他们,便凑近晋王,一本正经地开口教育他:“你这样的人,不知道整日都瞎忙些什么。生活那么美好,生生被你过得毫无生趣。自从进了王府,才晓得本小姐以前的日子还是不赖的。”
晋王并不言语,只是负手立在她身边,似在洗耳恭听。
“我跟你说,那边的蜜饯和糖瓜最是正宗,不腻又好吃,价格还实惠……就说眼前这个卖灯笼的,他最是可恶,去年一样的银子,他愣不卖给我,说是不卖人,却转头给了那边的人。”
“好在我锲而不舍追了过去,那买主也算识趣,乖乖地还了我灯笼……”
萧子隽目光缓缓划过眼前这张脸,这丫头非但面皮够厚,这小嘴更是可以黑的说成白的。
当日若不是自己懒得为个灯笼分神,哪里会好心给了她?
看来,丫头丝毫没认出去年的那人是自己。从前,他出现在大街上常遮了面具,上元之夜,男女老少更有这个习俗。
那夜,男装的她也是戴着一个弥勒面具,她向自己比划道:“能不能把灯笼让给我?多少钱都可以!”
他假装看不懂手语,脚步略顿之后,又泰然前行。她急得撸下面具,拦住他的去路。
面具下,一张俊俏的美人面,盈盈的明眸,让他瞬间失神。却也不过是瞬间而已,他萧子隽从不会为了个女人有丝毫失态。
后来晴川跟了上来,说了意思。萧子隽终于开了口,对身边的高铭淡淡一句:“给她们——”
后来,他才晓得她就是宁侯的哑女。再后来,所有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他执意选她作王妃。
正此时有人而来,回忆随之拉了回来。萧子隽见正是自己的属下,料到有正事寻自己。他便对王妃道:“我有点事,一会儿回来。你同晴川、罗佑他们一起,别到处乱走。”
轻轻虽有些扫兴,却也点了点头。这时,晴川见王爷离去,这才朝她走了过来。
萧子隽特意嘱咐了罗佑等人后大步而走,很快消失在人群。
不知为何,他走后宁轻轻先前的一腔热情此时矮了下去。晴川在一旁说东说西,她总是提不起精神。
一番自说自话,晴川很有些无聊,遂与那罗佑搭话。
“罗大哥,帮我们买串糖葫芦吧。”
罗佑本是让别的护卫去买,却不料那晴川道:“我不要别人去买,就让你去!”
罗佑踌躇了会儿,使了眼色让护卫盯紧着。他寻思不过是转个身去买个糖葫芦而已。
糖葫芦拿到后,王妃一只,晴川一只。
未料,晴川咬了一口,猛地啐了出来。
“罗佑!这是个坏的!”晴川杏眼一竖,几近要吃了他一般,罗佑无奈,“你等着,我再去买!”
这糖葫芦还没买回来的空隙,晴川被人一挤,侧头就发现王妃不见了,顿时大喊:“小姐!小姐!”
“罗佑——”
一眨眼的功夫,晴川再也没发现小姐的影子。
*
房间里,烛火微弱。女人发髻散乱,右脸极丑,被绑着手,瘫坐在地上,身体筛糠一般抖动,面上惊恐不已。
她不该来京城的,不该,可她实在想念儿子,四年里,只来了这一次。本来她半月没出门,今夜去花灯闹市买点东西,可就是这么巧,她刚出来就被人盯上了。
“看你熟门熟路,对京城并不陌生啊。”旁边的玄衣人冷哼一声,再次问她,“快说,你是不是她?!”
她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这位爷,我真的不认识什么侯府,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人……”
“啪”地一声,鸣翠被甩了一巴掌,嘴角流出一丝血,她擦了擦,面上露出一抹冷笑,咬牙道,“你们就算是打死我,我也还是那句话。”
“丑婆子,不想说实话?”那人面露狠戾,“你以为不说,就没有办法治你了?!”
正要用刑,忽然有人凑前说了一句,那人立时站直了身体,向门口处迎去。
外头传来杂沓的脚步,帘子被人往两边挑了起来,数人簇拥着一人进来,为首的那人,墨色披风,紫袍修身,高大威严,面上半遮了一个银色的飞鹰面具,鸣翠只看一眼,心就咯噔一下。
先前的那人,喊了一声:“主子——”鸣翠的身子再次抖了一下。
那人近前跟主子汇报了什么,紫袍男子目光冷冷,看向那地上的鸣翠。
他玄靴缓步靠近,忽而侧头一示意,身后的人就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她勉强站着,目光哆哆嗦嗦不敢看他。
他缓缓摘了面具,灯光下,一张清俊英气的面孔,明明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浑身上下渗透出沉稳冷冽的气息。浓黑的剑眉下,那双冷若寒潭的星眸,望着她,森寒逼人。
她吓得退后一步。他是,是三皇子?她不知道,三皇子已经封了晋王。
“主子爷说了,只要你肯说实话,必会保你及家人活命。若是不说——”身边的人话一顿,伸手将她狠狠拽往窗前,楼下,满园子的兵甲,举了火把。
“今夜,这迎春苑搜出了你那来逍遥快活的儿子。”
闻言,她双眼惊恐,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那一脸冷峻的三皇子。
三皇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是不是你那出息儿子的?”他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一枚玉佩清脆落在地上,她慌忙蹲下,捡起来看。
她的手哆嗦不已。儿子在他们手上。
这时候,三皇子从别人手上接过一个卷轴。
他微一侧头,除了亲信,余者都已经离开。
卷轴“哗”地甩开,是一幅少女的画像。
紫红色的收腰襦裙,明丽的发带束着一头及腰的墨发,笑颜如花,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虽美,然仍显得带些稚气。
鸣翠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杵在那,手不停地颤抖,眼泪也汩汩而出。
快四年未见,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一辈子自己再也没有脸见她了。
(画像上的女孩是谁?你肯定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