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佑点了点头,忽然问,“古熙口中的乌兰城,到底在哪里?”
*
乌兰城的岁末,果然热闹。
此城为边塞贸易城,故而一街两市来自各地的货品琳琅满目,许许多多是晴川叫不出名字的。
晴川本是避开白日的繁忙的街市,寻思傍晚时分过来买些,未料至夜集市不散。
“这边的汉人多,加之来往此地的客商十分多,越到岁末,生意越好,常常夜不闭市。近些年北漠不怎么太平,这市肆已经比从前萧条了一些。”吕益一旁陪着他们在那解释。
元嵇侧头问晴川,“年前这人不少,你身体不方便,不如避开繁闹的街市,早些回客店休息吧。”
晴川亦点头答应。
乌兰城的街道虽不是北齐青石板铺就,但是这条主街却也十分宽大,向有车马经过。
回头听见后面有喊声:“避让!避让!”
“大将军出巡!避让!”
后面整体化一的骑兵队伍,个个铁甲钢盔,后面亦是持兵器的步行军。
行人纷纷让开道路,元嵇早扶着晴川退向门市口,生怕被人群冲撞。
众人一时不敢高声言语,都低了头。
好在这支军队安然无事地通过主街。
人群里渐渐沸沸扬扬起来。
“这便是驻守乌兰城的大将军邱林智。怎么马上除夕了,他们反而出城呢?而且还带了这么多人马。”
乌兰城胡汉混居,且胡人也过阴历大年,这时候出城莫非是有什么大事?眼下务必要小心。
身边的吕益悄然对元嵇说。
回来后,元嵇送晴川至房间门口,二人至此已是各自一个房间。
“元大哥,那吕益是不是早与你相熟?!”
晴川瞳眸透亮,紧紧盯着元嵇的眼睛。
之前她不觉得什么,自从来了这乌兰城,这吕益伴在身侧,说话口气、一干行动,却都只为元嵇着想。
元嵇眼眸闪过一抹躲闪,沉思一番,终于他开口道,“吕益,是元府的人。”
晴川心头微痛,虽然没什么损失,却仍旧难过元嵇一直在骗自己。
在雪原帐篷,自己不得不与他同住一个帐子,做一对假夫妻,只是为了挡过吕益的耳目。
身体缓缓倚在了墙壁上,泪水淌了出来,她心中多了思虑,“那边城的老板娘绣夏呢?”
元嵇眼眸一动不动,心头却已经有些着慌。
“也是。”
晴川瞳眸里闪过一抹质疑,她缓缓摇着头,仿佛是为了听元大哥说出些不同的。
“你别忘了绣夏的父母乃是江北人,是元府的旧人。她的故事不是假的。”
“不是说元府乃是书香世家吗?怎么会出生意人?”
“书香世家也不假,可那只是一面。你知道,江北清平镇乃是天下第一染镇,各色绸缎都出自于此,清平商人遍布南北。”
“够了!”她喝止了他的话,“我不想听!原来你这一路都是你一手安排好的……”
她心口缓缓疼着,眼眸里流露出咄咄逼人的痛意,“你说,是不是做好了我空来一趟的打算?”
“晴川……”他眉头微蹙,面上露出痛楚,“时至今日,你竟这般认定我元嵇?我元嵇不是乘人之危之人,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一路好过些,至于隐瞒你不过是让你更心安理得一点。”
“恕我说的不好听,罗护卫即便他活在人世,只怕也未必记得你了。当初,你也知道,他病犯有时会不认识人。我想,若他还记得你,岂会不回来找你,不回来找王府?”
晴川一颗心沉了下去,肚子也跟着有些不舒服。
元嵇所说早就是她心知肚明的事情。
她不再说一句话,而是推门走了进去。元嵇抵住门,似有担心的唤了一句,“晴川?”
她站在门里,看向门外的元嵇,淡淡道:“元大哥,且回吧。我想休息了。”
这一夜,晴川榻上睡不着,而廊上的负手立着一人,来回徘徊。
除夕过后的这两日,乌兰城不禁夜,满城烟火,亮如白昼。
街上熙熙攘攘,四处有燃放烟火炮竹,亦有汉人的花灯可看。
临近的酒肆乐坊,有胡姬在那弹琴跳舞,美人头上的钗簪多彩眩目,满座行酒作乐好不欢畅。
惟有一玄衣男子神情冷漠,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缓缓起身,将一个面具戴了上去,悄然走出了热闹的酒肆群。
身边几人都是陪着他来逛乌兰城的,但见他已经失了兴趣,遂一摆手,乐音停止。
长街灯火阑珊,人来人往。门口那笑语盈盈的胡姬逮着过路的有钱客商就往里头拉。
晴川一身木兰色的男装,本是站在客馆门口,因前一秒看见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而这人虽然面戴遮面,背影却有些熟识。
因先前生了些隔阂,故而晴川此时也没喊上上一旁的元嵇,只紧跟了两步入了大街,就这么一会儿,回头再也看不见元嵇。
她却丝毫没觉得害怕,她打算的是寻找那个熟识的背影。
约摸半个时辰后,街上已经没那么多人看灯,她仍旧是一个人在寻找。无意间,她悄然拐进了一处内院。
内院光亮处站着一排排持兵器的护卫。
斜对的房间里亮着灯火,风箫吹奏的乐曲隐隐传出,她存了好奇过去,暗暗瞧着,里面三五宾客,笙箫乐伶,妙娥伴侧。
觥筹交错间,他们似乎在举杯向一人,这人头戴鹰形冠圈,一看就是北漠贵族。
这个人微微侧过脸来,这一张脸让她吃了一惊。
太像罗佑了。
他怎么来这儿了?
晴川蓦地呼吸急促,正想看个究竟时,忽而那头屋顶传来“乒乓”的响动,抬头望去,几个黑衣人一跃而下,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看身形个个魁梧,似是北漠人。
晴川从没见过这等场面,寻思着赶紧开溜。刚走了没几步,有两个黑衣人直奔这边热闹的房间。
就在要闯入的时候,那扇半闭的门“砰”地一声响,却是由内向外砸倒在地。
正厅里迎面立着一人,年约不足三十,身材伟岸威猛,草原王族特有的装扮,墨色毛领大氅,脚蹬鹿皮靴,最不同的是,头戴金质的鹰形冠圈,这表明这人身份尊贵。
那两个黑衣人撑着架势,面面相觑一番,随即一声喊:“杀——”
(今个先一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