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丝雨心里明白,秦雍负了公主。她恨秦雍,恨所有人。
公主落到如今的情形,那么多人都是帮凶。可除了秦雍,她又不知自己能恨谁。
公主的父皇、母妃?皇兄?还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
每个活在深宫里的人都不易,公主被困在宫廷里已经有两年多了。
记忆中,那个明珠一般自信的公主早已无影无踪。
虽然身为公主,她却无别的公主刁蛮任性,她喜欢舞剑弄刀,是大气开朗的女子,却又不失温婉善良。
丝雨每日花很多的精力给公主梳妆,她知道公主很爱美。
也有人劝她,别对关入冷宫的疯癫公主操心费力了,连皇帝和其他的公主都不曾上心,你何必呢?到头来还落了一身的伤。
但丝雨知道,公主不是有心的。
公主也有难得清醒的时候,她望着自己的脸忽然问:“你脸上的伤是谁弄的?”
丝雨连忙遮掩过去道:“是我不小心被树枝子戳到了,抹点药不要紧的。”
公主目光含泪,缓缓抚摸她的脸,“丝雨,我对不起你……”
*
阳光和煦,满园芬芳。每日,她都会在丝雨的陪伴下出来走一走。
杏花林中,琼华走得很慢,饶是如此,杏花还是簌簌落了一头。
她的双眼很亮,看着嫣然的杏花,仿佛回到了曾经——
溪水潺潺,谷深林密,外面已经春末四月,这里的桃杏还正姹紫嫣红。
她站在杏花林里,看着秦雍拿着剑站在溪边焦急的四处翘首。
外面的丝雨忍不住低声提醒:“秦公子,秦公子……”
秦雍这才顺着丝雨指的方向,瞧见了躲在林子里的琼华。
他面上露出笑,朝着树林走去。
琼华笑嘻嘻地往里跑,碰落了一地的花朵,她一面跑还一面回头道,“我可看见你找了一圈,真是个傻大个!”
丝雨听见林子里的笑声,然后听见公主被秦雍抓到的惨叫声,“丝雨,丝雨,你这个小蹄子,胳膊肘往外拐!一会儿出去饶不了你!”
丝雨觉得那是公主和秦少侠最快乐的时光。
声音渐渐矮下去,到最后一点声音都没了。透过花树的缝隙,可看见依稀二人相拥亲吻的影子。
丝雨脸热连忙收回了目光,待公主出来时,她隐在林子里看见公主的脸微红,发髻上落了几朵的杏花,秦雍走在她身旁似是瞧见了,他伸手帮她一朵朵摘了下来。
他动作很温柔,连目光都温柔的出水。
丝雨想,莫怪公主会喜欢上他,秦雍生得高高大大,武功好人又英俊,待她却温柔得不行,一任公主随意作弄差遣,更重要的是人家还救过公主的命。
丝雨觉得公主此刻的表现有失水准。看自家公主那娇羞的样子,若让她以身相许,她都恨不得答应。
“咳咳……”她忍不住提醒他们,二人连忙放开了彼此,尤其是公主转风格转的快。
她仰着头,看着走出来的自己,摆起了公主的架子:“丝雨,我让你找得香菇找了多少?”
好似有句话是说“自古英雄与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丝雨觉得这话就是来形容公主和秦雍的。
他们这段感情一路坎坷,公主的父皇及母妃,甚至皇兄都不想她与秦雍发展下去,甚或还派人暗杀过秦雍,而秦少侠这边,云台山的青云剑派也是不赞同,尤其是秦雍的师父秦芳极力阻拦。
二人一年见不上几回面,每一次相见他们都十分珍惜、报喜不报忧,中间也有一些误会,公主赌气写信与他分道扬镳,可终究公主是断不了那份相思,居然离宫主动去寻他。
自从公主恋爱后,她从前的洒脱渐渐没了,日渐温柔了许多,当然还多了些淡淡的忧伤。
这种爱情就像一味药一般,公主明知道有毒却越陷越深。
如今想来,丝雨后悔当初泼公主的凉水泼少了,是以公主这样的情形她也有自责。
*
两年半前,琼华公主再次拒绝了惠妃娘娘给她安排的婚约,母女二人向来感情不相和,惠妃一气之下将她关了起来,还放话说一切由不得公主。
这一次,惠妃是要让她嫁给塔特尔的渥维王子,公主死活不肯。惠妃只疼爱当时的太子项承玦,希望公主嫁给渥维王子也是为了巩固太子的势力,因为当时的大皇子项承晔回宫了。
但是这个渥维王子据说是品行相当恶劣,先前曾求婚齐国的无双公主遭拒,公主第一眼就对他厌恶得很。
于是一个月后,公主表面答应了惠妃,却暗中逃离了皇宫。
从楚国一路奔波,历经千辛万苦,公主女扮男装去过不少地方,三个月后,她来到了齐国的云台山,接待她的是云台山青云派的女弟子。
正是初夏,山谷里落英缤纷,溪水淙淙。
公主被安排入住了靠近山谷的一个园子。但是秦雍却迟迟没有出现。
终于,她忍不住问道:“我来此就是想见秦雍的,为何他却迟迟不见?”
“公主稍安,我再去问一问。”
可是直到日暮时分,仍旧是没见到秦雍。
公主有不好的预感。
丝雨见公主怏怏不乐,于是自己厚着脸皮一个劲的四处打听。
那女侠被丝雨烦透了,便叹气道:“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是现在青云派情况特殊,掌门忙得抽不出身,只说让公主暂歇脚于此。”
原来,公主来的不是时候,因为云台山的老掌门刚刚过世不久,秦雍接任掌门伊始,许多的事情都要亲自处理。
直到第三天,秦雍才来见公主。
公主打扮的很漂亮,兴致冲冲的迎了出来,“秦大哥!”
她还如从前一样熟络,哪怕他们彼此一年没见了。
“让公主久等两日,秦雍失礼了。”
“要说失礼,你秦雍可真是大胆,若是本公主以前的脾性,肯定是立马拉出去斩了。但是呢,本公主谅你派务繁忙,暂且饶了你了。”
二人说了几句话,单独去了谷里的林子说话去。
房间里孤男寡女不好说话,这树林子二人向来不少出入。
有情人见面,丝雨也为公主高兴,隐约听见秦雍低沉的声音。
“其实……没想到你会来云台山,这一路定是艰难。”
“是啊,本公主扮过乞丐,当过茶水小二。喂,才听说秦大哥当了掌门,可惜琼华没准备贺礼,你不会小心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