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整个后庭的人只对你们兄弟三人马首是瞻,有谁真正高看我当主子?!年过二十,竟然还未有自己的王府,而你们早早立府封王,前呼后拥!难道只因为我母妃的出身低微么?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母亲不比你的母妃差,不比你母亲差!”
梅暗香出身江湖剑派,那萧子远的母亲据说也是大家出身,不过没落而已。
萧子隽眉头一缩,怒斥,“你说得对,我萧子隽生母为废妃,那又如何?从来只说母以子贵,别人只记得你是大齐的皇子,没人在乎你的母亲!”
“就算你想争那个位子,我也无话可说,可你若是想踩在本王的头上,你就大错特错了!
更何况,你的确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所做的一切最后得到的是什么,他们利用完你,然后将你一脚踢开,最后,你就被父皇投入了牢狱!”
“你住口!都是因为你!你一归来,我就被投入了监狱!父皇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他老早不问政事了!”
“是吗?”萧子隽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我所看到的父皇,老当益壮,精神抖擞,前日他还诏我入宫。我告诉你,连我都怕父皇怕得要命,莫非你觉得父皇一直是卧病在榻的昏聩老人?”
萧子远大吃一惊,此时嘴角不停地抖动,“原来……父皇一直在,在装病……我的事他都清楚……”
“看来你给父皇药里掺毒的事是真的?”萧子隽上前两步,双眸如炬,直逼着萧子远,“难怪父皇急诏我回京?你说是不是?!”
萧子远神色慌张,“不……不,我,我没有……”他身体有些颓然地后缩,语焉不详,“我不知道那药有毒,我不知道……”
“霍”地一下,晋王一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脸上,萧子远的一侧脸赫然青肿起来,目光愈发空洞而绝望。
萧子隽道:“父皇让你监国,你居然给他下药?!他卧床不起原来是你下的黑手!我若是父皇,就绝不会让你还毫发无损!”
他上前一把揪住萧子远衣领处,狠狠揍了他一顿,那一会儿牢中还算玉树临风的梁王殿下,这会儿鼻青脸肿,被揍趴下。
萧子远捂住腹部,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
他伸手蹭了蹭鼻子流出来的鲜血,目光中射出仇恨直视晋王,但他没有还手。
在武功上,他压根不是晋王的对手,更何况如今自己是阶下囚,这一点萧子远很明白。
“你最好老实想想楚留白的去处!不然,即便父皇留你命,我也要屠你全府!你再也别想见到她!”晋王警告他。
这个她,萧子隽很清楚,便是萧子远获封梁王前最喜爱的舞姬云晚衣,萧子远就为了她远赴吴国与苏文瑛争抢,最后被吴越剑派的人挑唆利用,说实话,晋王没打算留着这个祸水。
萧子远显然知道自己的命是要落到晋王手里,此时已经软了下来,“好,我会配合你。我只求三哥绕过她们,晚衣已有孕,他日她若诞下女婴,求三哥放过她们!若是男婴,一切凭三哥处置!”
如若是男婴,只怕皇位继承者是不会留下来的。
萧子远原先期盼这个孩子是个王嗣,如今却只希望是个女儿。
*
秋阳正好,不冷不热。
远山秋意渐浓,清风朗照,青砖绿瓦掩映在茂密的树影中。
越过后山有一大片梅林,便可瞧见一座山庄。
白亭中,有一黑袍人席地而坐,玉案前一盘棋,不多时有人来报:“主公,温公子到了。”
沿着石径,走过来一风度翩然的白衣男子,便是温有峤,只是那腿早已一点也不残了。
亭下,温有峤弯腰行礼:“峤儿拜见叔父。”
那黑袍人并没回身,只沉沉的话语传来,“来了。”
然后是压抑的沉默。
“峤儿此次来……是想和叔父告别。”温有峤犹犹豫豫,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经历这么多,侄儿也想明白到底什么才是心中所求,侄儿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归隐……”
话未完,案上的那盘棋已经“哗啦”一下滚落大理石的地面。
有几粒还滚落台阶,发出清脆的玉石响动,最后落在温有峤的脚边。
黑袍人终于起身看着他,腮上的青须让这人有些落拓不羁的感觉,然那英俊的眉梢还残存着昔年的风华。
瞳眸幽暗如湖,永远的深藏不露,让人看不到阳光的阴谋,他眉头紧缩,似乎从来没有舒展开来。在他看不见的眼底,有亘古不变的哀伤。
这样的人阴郁,莫测。
温有峤了解自己的叔父,可他已经下定了这个决心。
“你是在背叛叔父,还是要背叛你的姓氏?!”黑袍人阴冷的鄙视着他,可温有峤不再退缩。
“背叛?”他嘴角一抹冷笑,“是的,我背叛了自己的心,只为叔父活着,我想我也该为自己活着。至于我姓什么,我想叔父忘掉了,我们早已背弃了!”
“我温有峤,从祖父辈就开始了这个温姓,不是从侄儿才开始的!”
黑袍人面上陡然生出煞气,手掌下隐隐起了阴风,霍地一抬手,以掌风将温有峤从亭上打了下去。
温有峤跌落在地,“喔”的一声,他以手扶住胸口,嘴角有血淌出。
他倔强的看向黑袍人,咬牙道,“叔父不如早一掌打死我好!省着峤儿痛苦了这么多年!”
血丝顺着嘴角淌了出来,“侄儿一生只为了轩辕氏,到今时也该是个了结。”
他眸中似在回忆,语气感伤得很,“峤儿记得幼年,叔父最疼我,常教习我武艺,上元节叔父将我扛在肩头去看焰火,那时候还有梅姑姑,叔父还是有说有笑的……可好景不长,你的脾气越来越反复无常,我知道是因为你失去了梅姑姑。”
“叔父既知失去之痛,也该明白侄儿亦有喜爱之人。为了习练那冷剑无痕,侄儿背弃了自己的爱人,最后落得个走火入魔,身体废了,这一生我是不会快活了……”
“你这个不肖子孙!叔父今日就成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