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远这个人,比萧子湛还狡猾。只可远,不可近。是非利好,只怕他已经与宋王商议妥了,这会儿只想拉我下水。本太子还是作壁上观好。”
“殿下说的甚是。京中蔺将军飞鸽传书,说陛下的身体只怕一日不似一日,让殿下早日归来。”
项承晔默然点了头,他想起父皇的身体,眉间染上愁色。
这么多年来,他与楚帝父子反目相离,居然在这一年里得到了解怨释结。他曾是那么怨恨父皇,怨恨那座宫殿,可他还想方设法回到那里,只为了今时的一切。
京城之事纷杂,他本不该来此一趟。
也好,事到如今,他便放手了。
天地空旷,远山一片素白,大雪飘飞的日子,他项承晔一个人离去。
他曾以为,自己定会带着轻轻一同离去。
今日离去,轻轻并不知晓。满天飞雪中,他仿佛看见小丫头朝自己追来,“师父——”
他知道,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
风波亭上,有人一袭墨色裘风,头戴面具,江湖打扮,似是在等什么人。
这时候,阶下有人而来,“殿下,他并未前来,只让人回了封信函。”
面具人看了信函,语气不紧不慢,却无一丝温度,“项承晔是想站干岸做墙头草,够精明。”
“既如此,我们还是否要与宋王联手?”
“为何不要?他虽不想蹚水,这计却是好计。更何况,将来的一天,他会是楚国的皇帝。”
“殿下缘何这么肯定?上回冬狩季节秦王项承钰前来,末将看他也并非没有野心。”
“成王败寇,没有人就该坐在那个位置!项承钰若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在项承晔离开的十余年里早就可以,他现下能活着还不是仰仗项承晔?”
萧子远冷哼一声,语气里对项承钰很是嘲讽不耻。
当初,项承钰与他萧子远推心置腹,二人以琴、诗会友,关系还一度不错。想到这里,萧子远就一阵的反胃。项承钰是什么人,他清楚得很,他不过是利用他项承钰。
“楚帝尚且在楚太子的手心里,更何况一个断袖之癖的皇子?楚国的天下若落到项承钰这样人的手里,才是天大的笑话。”
只可惜,萧子远看人看不到自己。
*
又是一年除夕之夜。万家灯火,喜气洋洋。从民间到宫里头,都会欢聚一堂。
今夜王府张灯结彩,然而因为少了王爷一人,总归是安静许多。今夜是除夕守岁,不少王府当差的也都回家团圆去了,只留下了王府自己的家奴。
轻轻穿着新做的漂亮斗篷披风,春晚打着灯笼,一起登上了王府的倒影楼。倒影楼有五层是王府的最高点。
此时,站在楼顶,望着天上的璀璨星空,倾听着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原本落寞的心情也一扫而光。
“春晚,你说今夜的宫宴应该是很热闹吧。”
春晚很谨慎回答,“奴婢有两次同夫人去宫里头,觉得虽然排场很大,但算不上热闹,反倒拘谨小心的很,真不如咱们这样在府里头舒服。”
“的确这么回事,王爷肯定没咱在府里头好。”
今夜萧子隽入宫去守岁了,而她无名无分,算不上皇家人,自然没有资格陪伴。
她能觉出来,自从宫里头有皇帝与她的传言后,晋王就不喜欢带自己去那座皇宫,直到后来,淑华宫出了下毒一事,自己就再也不曾入宫,已经快一月没见过无双了,今夜也不知无双过得好不好。
她唯一的遗憾是萧子隽今夜不会回来守岁了,他要大年初一回来。
“你问问,现下什么时辰?”
“主子,眼瞧着亥时了,不若回去吧。”
轻轻淡淡一句,自言自语:“看来姐姐的孩子要赶到明年了。”
闻言,春晚不由地噗嗤笑了出来,“还以为夫人在想着王爷呢,原来是惦记着自个的姐姐。”
“你个臭丫头,我的姐姐自然惦记。说真的,到这会儿没听到信儿,应该是这日子要拖到明年了。”
前两日,她去孙府看了姐姐,稳婆都找好了,说就是最近了。人人都笑着说小少爷是个沉稳性子,大将风度。她当时看姐姐和孙祈佑都是一脸期待,她居然有些羡慕。
“春晚,我们回去歇了吧。明日王爷回来,孙府那边再去人打听一番。”
宁轻轻刚脱了衣裳歇下了,就听见园子里似乎有些热闹,然后听见马匹嘶鸣的声音,夹杂着人声。
轻轻撩开帐子,向外头喊了一声,“春晚,外头什么事?!”
春晚刚从外头跑回来,此时喜出望外道:“夫人!王爷回来了!”
轻轻意外之余就只剩欢喜,此时忙得慌乱穿衣裳,一面对春晚道:“快掌灯,给我梳头啊!”
宁轻轻尚且还在梳妆中,外头已经响起他的脚步,然后是婢女们的见礼声“王爷吉祥——”
轻轻不过刚穿了衣裳,这发髻梳了一半,此时回首,见萧子隽就站在入门的屏风处,笑意看过来,“夫人这是作何?半夜起来梳妆?”
她笑道,“王爷赶回来,不是要与妾身一同守岁吗?妾身自然不敢偷懒。”
他走向镜前,扶住她的肩头,凑低了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守岁,守岁,贵在相守。我们就在房间里守也是一样。”
轻轻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知道他在宫里夜宴热闹而回,嘴角一扬要求道:“那可不行,今夜反正是不睡,王爷可还记得要与我一起燃放烟火的事?”
萧子隽缓缓蹙起了眉头,渐渐记起有这么回事,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居然被她拿住了借口。
“既是你这么大的精神头,那今夜我们索性就不睡了,一会儿你穿厚点,我们一同外头燃放去。”
婢女走了进来笑道:“王爷,夫人,这会儿又飘雪花了。”
轻轻一听,从镜前起身,欣喜道,“这会儿下雪好啊,明儿一早可就是新年第一场春雪。”
不一会儿,宁轻轻披上一件雪白毛绒领的大红斗篷,这是新做的斗篷,长度仍旧是到了小腿。唯一的不同,这个斗篷帽是个镶着玛瑙眼的狐狸。
萧子隽故意给她戴上,左瞧右看,活脱脱一只红狐狸,不由地低低笑了,轻轻见他是促狭的笑,不由地不喜,“不至于这么难看吧?”
萧子隽愈发觉得滑稽,忙点头道:“好看,好看得很。和真的一样。”
二人都备好了一切,准备去湖边放烟火去,然而总有些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