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截下了自己的手。
她到底没有听话,进来了。
他并不睁眼,只由着那双手揉着他的眉骨。
须臾,他才睁开眼,对上轻轻的那张脸。
他心里虽想见她,面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暖色。
只听她喏喏开口,“王爷让我早些歇着的,我只有这一处可以歇,所以,我就进来了。”
他嘴角终于漾开一丝笑,这丫头竟然也有机智的时候。
萧子隽喜欢这样有些厚脸皮的宁轻轻,因为这为自己寻到台阶下。
二人和好如初。
彼此嘘寒问暖一番,方又说到白日的事。
“白日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拿你的玉牌帮无双。无双虽有错,可她也的确不容易,事已至此,你说我不帮她怎么办?”
“你这不是帮她。”他平静的语气似有叹息,却对无双的事情没有多大诧异和愤怒,仿佛早已洞悉一般。
然而宁轻轻并没有体会到这一层,只是一旁托着腮为无双发愁,闻言,她不以为然道,“那你觉得要如何帮她?况且这本就是无双自己的打算,我能做的就帮她实现。”
“无双向来固执任性,她能有什么好打算,只怕是事情会更加糟糕。”
轻轻吓了一跳,惊问,“王爷不会告密吧?!”
“你觉得呢?我这新伤未愈又遭创伤。”他的语气有几分自黑,星眸冷冷望着他,却已不是那会子外头的棺材脸模样。
他故意挪动了下胳膊,嘴里发出“闷哼”的声音。
轻轻果然动了心,一脸心疼,忙道:“你别动,别动……”
“痒。”
“哪里痒,我给你挠……”
“往里一点。”
“用点力。”
轻轻使劲给他挠了几次,终于有些不耐烦:“这下行了吧!”
“行了。”
不一会儿,王爷道:“喝水。”
轻轻就端水过去,王爷只张着一张嘴,等着她喂。
轻轻榻前一副体贴贤惠小媳妇的模样,着实让萧子隽觉得受用。
一次次的,终于小媳妇不再为自己的勤劳贤惠感到自豪,也不再对王爷受伤感到心疼,还居然将这鞍前马后的侍奉看成是“脏乱差”的苦差。
“夫人,扶我下榻。”
“折腾什么?”她将毛巾往一旁扔了,有些不耐烦。
“如厕。”
“你腿又没残,那会子你可是站在门口玉树临风的挨冻——”
“此一时彼一时,你推倒了我,自然伤势加重。有点同情心好吧?”
“我看啊,王爷根本是不痛,如今才这么折腾。”
他不是不痛,而是觉得这样说话会转移下疼痛的注意力。
轻轻不知道王爷昨夜是什么时辰睡的,反正她是累了困了,不一会儿就呼吸平稳了。
半夜,不知为何忽然醒来,似乎听见萧子隽榻上有些动静。
她假装不知道,听见他气息中偶尔的疼痛,方才知道这伤口并非他外在表现的那样轻。
故而早上醒来时,她见他终于睡着,心里竟然有一种踏实感。
这个睡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从来都是早起,除了生病受伤的时候,有时候,她就想这皇子王爷并非是表面的风光威风,背后承受的也很多。
她见他眉头紧蹙,似乎痛苦的模样,想来连睡梦中都在疼吧,她心疼得很。
*
萧子隽醒来时,已经嗅到了药的味道,休息一夜,居然觉得伤口好了不少。
宁轻轻今日穿着一件收腰的毛绒马甲显得干练许多,她走了进来,收起了两边的帐子,笑问:“王爷醒了。”
然后就开始拿过湿毛巾,不由分说地为自己擦了脸和手。
她做这些,仿佛都已轻车熟路,却委实这么久第一次。萧子隽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
仿佛回到了数年前在塞北受伤,在秦雍处疗伤时,轻轻也是这么做的。
“王爷是先吃药,还是先喝点粥。”
“有没有肉可以吃?”他问。
“吃药还是喝粥,只有两种选择。”
轻轻的口气只差命令,昨夜晚归时的认错委屈模样已荡然无存。
二人正说着,外头人传:“王爷,王公公和陈太医前来探病。”
陈太医细心为晋王看了伤势,一面道:“王爷的伤虽没伤到内里,然伤口范围大,出血又多,故而一定要小心养护。平素除了按时用药,还要多注意保暖,多吃些补气养血的……”
如此那王公公便道:“陛下很是担忧王爷的身体,这不一早就赶了老奴过来探问。”
晋王道:“劳烦王公公了,你和父皇说不过是些皮肉伤,养一养就不打紧了。只是辜负了父皇对我的厚爱。”
王公公也一旁问了几个问题,“陈太医,晋王的这个伤眼下可否驱车上路?”
“臣以为,这御林苑行宫一应俱全,王爷新伤,如今大雪飘飞,道路阻塞,加上伤口最怕冻伤,故而最好是先养几日再说回府之事吧。”
“如此晋王爷便安心在行宫养伤吧。老奴回去复命了。”
上午,宁轻轻特意熬制了补气血的骨头汤,热腾腾的冒着热气,“王爷,趁热吃了吧。”
萧子隽嗅了一下,“唔。闻起来不错。”
说着,他倒也不客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吃了一半方记起什么,“你要不要吃?”
轻轻早就馋的想吃,头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呵呵,我不吃。这是给你做的,里头可是加了药的。”
晋王正吃着,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什么药?”
“你相信我就行。我呢,虽不如华先生,可好歹学了多年的医,看了好多的医书药书,且是我自身经验之谈。王爷就放心好了,吃了这汤,你伤口就不疼了。”
大言不惭,还学了多年的医,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他没有点明,只道,“我伤口快好了,你不用担心。”
“昨夜我知道你疼得都没睡好觉,所以我在医书上找到一味麻药,就是醉心花。这个花有麻醉止疼的用处,早上我问陈太医可有醉心花这味药,陈太医说有,我便要了些来。”
宁轻轻自觉着为晋王寻到了止痛的办法,此时是自信的很,“这醉心花的种子和叶子可以治气喘和痛风,这花更有止痛麻醉的效用。”
渐渐地,她才发现萧子隽的脸色不好看,不由地生了些怀疑,“王爷,您怎么了?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