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这种药么?”她蹙着眉,有些不大相信,却十分期许。
“不试试又怎会知道?”他姿态磊落,胸有成竹,语气自负,“若是无效,本王提的要求自然无效。记住,今次本王和你说过的话,不得和任何人透漏。不然,你连试的机会都没了。”
他看见她犹犹豫豫的模样,嘴角生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本王。”
然后,他转了身,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轻轻迫不及待的抓住他的袖笼,这是第二次她冒然拉住他。
他顿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淡淡望着她,似乎等她的决定。
她堆着讨好的笑容,挠了挠头,“那个……王爷,我听说您从前是个,是个聋子——,是不是就是那个老头用的药呢?”
晋王的脸顿时结了冰霜。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家当着自己的面说聋子,虽然对方是用手语说的。当然它有另一个文雅的说法,失聪。
他明白,这个小王妃是想确认他是否有治疗失语有效的药物。她倒是也不算太笨。
他瞟了她一眼,然后缓缓拨开她抓住自己的手臂,冷冷的一句,“若是信,就来寻我。”
话音未落,他已抬脚下楼。
轻轻气得咬牙切齿,心里已经将他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
直到三日傍晚,轻轻都没有来寻晋王。于此,萧子隽自外头回来后,心里有些失落。
以他的判断,这宁轻轻必然是沉不住气的,就算是自己的条件苛刻,她还是会来找自己讨价还价的。但是,这丫头,却两天不露面。
他用了晚膳,一番踌躇后,再次去了倒影楼,那穆婉清也早早在那里候着了,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王爷淡淡说了句,“你下去吧。本王要一人待着。”
原本,穆婉清用了膳一番装扮收拾便来了,她将那琴擦了擦,染上烛火和熏香,就等王爷前来。没料想,王爷竟然让她离开。
她欠了欠身,听话的下去了。
萧子隽长舒了口气,立在那楼头好久。
案上那架七弦琴,是晋王的丝竹弦乐中最喜爱的古琴。这一次他抚琴弹奏的,不是《琴涛》。自从王妃参透了这《琴涛》的意境,他便不轻易弹此曲,只合了意境弹了一首《静夜》。
袅袅琴音,自然也让在聆听阁纠结苦闷的宁轻轻听到了。
唉,自己在这儿踌躇不决,他倒闲情逸致,附庸风雅。
于此,轻轻气呼呼的进了屋,然后就让晴川侍奉洗刷睡觉。
起先,她捂着耳朵强迫入睡,却辗转反侧睡不着,不多会儿,伴着那远处隐约的琴音,也就入梦乡了。
入夜了,晋王却没有入睡。暗卫也随在暗处身边。
他唤了句:“罗佑。”
那罗佑立时现身了,“属下在!”声音干脆,这会儿,这罗佑很是清醒。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守着了。”
“属下的职责就是……”罗佑的职责就是护佑主子的安危,哪怕主子固执地拒绝,按说也不能听从。他素来是最尽职,也最死心眼的护卫高手。
“退下——”语气不容质疑。
月色凉如水,四周静谧。晋王一人离了倒影楼,心思有些沉沉。
那日王妃竟然听懂曲子的心境,让他大感意外。
说来奇怪,《琴涛》之曲,乃是很多年前的一个梦境。梦中他一袭紫衣在大浪滔天的江边,记不清情景,却心痛如噬,渐渐心痛化作无力的遗憾和伤感。醒来后,仍记得这种心痛。与自己深居简出、少不得志的怅惘有些相通。
他擅音律,喜丝竹弦乐。后来他又做过一次这样的梦境,醒来后,便灵感顿显,作曲《琴涛》。之后,那个梦境再无从做过。多少年来,无人能体会出琴曲的意境,他亦不会点破,毕竟是曲由梦生,一切为空。
非但《琴涛》她读得懂,就连前些日《黄昏》这首曲子,她竟然参透的一点不差。
据他所知,宁轻轻不通音律,不会弹琴,难道这仅仅是阴差阳错的凑巧而已?
他不知不觉中去了聆听园附近,看着主房已经熄了灯,只外头廊子里悬挂的灯笼亮着,在夜风中吹得呼呼摇晃。
深秋子夜,已是寒凉,四周静谧,远处打更的声音渐进渐远。
月桥花苑,琐窗朱户,好久以来,他第一次踏入这个园子。
虽然有趣,只是太过偏僻。忽然间,他有些后悔让她住在这里。
这里素来护卫力量薄弱。
月色下,晋王一人在园子里徘徊,这情形有些诡异。
更诡异的是,他的耳朵再一次听到了些不同的声音。
“我只是想说话而已……你为什么这么过分……”
他吓了一跳,自己再次幻听了。
萧子隽幼年失聪,却忽然有一年,他能听到一些声音,但是外人却听不到。明明隔得很远,正常人的耳朵是听不见的,他却能听到。
“我只是回个家而已——”又一句自说自话的梦语,声音低低,他却听得很清晰。
这是宁轻轻的声音?
曾经,他想过她如果说话,会是怎样的声音?定然不会是娇柔的,也许会是粗声粝气的。
声音,像是柔和的呢喃,勾起了他的好奇。
这个丫头,睡梦中竟然可以说梦话。
还是自己幻听?
亦或者,她并非不是说不来话,而是某种原因阻碍她能言。
曾经,萧子隽失聪多年后,却意外地能听到一些外人听不到的声音,但是正常人可以听的声音,他反而听不见,一番寻医问药,才得药王华襄救治成功。
他记得药王说过,王妃的情形特殊,却也并非没有医治的可能。那仅剩的三颗药丹或许对失语有疗效。但是仅此三颗,这药是为了给他备不时之需的。
“棺材/脸!坏蛋!”
声音带些沙哑,那种真实穿过了耳膜。不像是幻听。
没了下文,一切仍旧是先前一般的沉寂,只余耳畔的风声。
忽然砰地一声,似有东西落地碎了。
然后,房里有人起来的声音,灯亮了。
“听见什么声音了么?”
“好似有人梦魇了?”丫头们的议论。
原来,不只自己听见了,宁轻轻果然在睡梦中说梦话了。
他听见丫头入内侍奉,“王妃,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