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给她一包点心,“给你的,桂花糕。算是补偿。”
轻轻拿眼斜睨他一下,冷哼一声,“夜宴上吃剩下的总算记得带回来!”
萧子隽只摇头笑了笑没有解释,这宫廷糕点他带回来的不是一点,其他的都在房间的盒子里,这是他凭着自己的脸面亲自去御膳房要的糕点。
他只问道:“回来后歇息过来没?”
“这两日,我可没闲着,收拾出旧时衣物,王爷可瞧着这身衣裳眼熟?”
萧子隽看了看并未觉得眼熟,“莫非这是你先前的衣裳?”
“自然是。先前我离开王府匆忙,好多的东西都没有收拾走。今时闲来一寻找,竟然还在,真让我喜出望外。”
闻言,萧子隽顿时愣住。
记忆回到三年前——
“轰隆隆”,雷声由远及近。
就在昨日,他与王妃和离了。他一夜未回,醉酒难受,直酣睡至午后。再次醒来,是被沉闷而响的惊雷震醒。
他方记起来,昨晚宁轻轻回府,今日大约收拾得差不多要搬离王府了。
他本是一想起她的坚决就痛恨不已,恍然记起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他抓起床榻前的袍子就跑了出去,刚跑出去,已经大雨点子就啪啪地砸了下来。
午后的雷雨很急很大。
他不听劝,执意策马回来,连雨披都没有带。
到的时候,恰是看见宁轻轻他们上车轿,他看到她连看都不看自己,夺过晴川的包袱赶忙入轿。雨势很急,他们的箱子落在下面。
晴川欲让人下车去取,轻轻却摁住了她的手,将帘子硬硬给放了下来。为了不见,她连箱子都不要了。
他骑着马在重重雨幕中,与她隔着一张帘子,却犹如隔了一个重洋。
车轮越来越远,她终于离开了。
那一刻,他心如刀绞,开始后悔自己昨日斩钉截铁的和离宣言。
一年前,他迎娶她的时候十里长街披彩,何等喜庆瞩目,未料结束却是这么悄无声息。
最后的视野里,只余一片茫茫的雨水,还有被遗落的樟木箱子。
那个箱子他一直保存的完好无损。想来这丫头便是打开了当年的箱子。
*
此时他心里五味杂陈,唇角勉强带笑,“既回来了,哪里用得着穿些旧衣裳,回头我让宫里头的师傅给你做两身。只是今年江北的织锦只怕要晚来些日子,姑且先做两身别的衣裳再说。”
轻轻并不知道江北织造遇害的案子,更不清楚当时萧子隽过道清平镇的目的。
此时,她絮絮说着:“我昨日已经将聆听阁收拾好了,我还回那里去住吧。这东暖阁我住着实在不合规矩,日子久了,难免传出去惹些麻烦。”
萧子隽心口一紧,从什么时候开始,轻轻已经不再那么纯粹,她懂得退让,懂得收敛,只是这样的改变总让他觉得有些心酸。
面上却淡淡道,“也好。那边清静。”
轻轻表情平静若许,嘴角微抿,想挤出一丝笑了,然终是没有成功。
她明白,从一开始打定主意与他回来,便做好了退让隐忍的准备。只是当萧子隽默许了自己的委曲求全时,她还多少是有些难过。
见她抿了抿鬓发,秋千上低头不语,萧子隽便已了然她的心思,倏然一声轻笑,“真是个傻丫头,既是心不甘情不愿,何苦做给我看?”
宁轻轻一听,蓦地抬了脑袋,朝他瞪眼,“我才没有,我是真的想回聆听阁!”
他低笑着,“不管你住哪里,留我半个枕头就行。”
守着近旁的婢女,晋王这话说得可谓大胆。
宁轻轻扬起的小脸,本是信誓旦旦、飞扬跋扈,一刹那红透了,尴尬得低下头,越发显露出那一对粉红耳朵,白里透红,其上的细微血丝也看的清清楚楚,那鬓发露出的柔颈玉白。
萧子隽总觉得这是他的王府,故而行为举动并没什么负担,一时看得痴了,便不由得凑前哏(hen)住了她的耳垂。
宁轻轻的身体倏地一抖,这萧子隽也太大胆了。
那不远处的福全见了,少不得咳嗽了下,一边的婢女才知趣下去。
这一走,王爷的行为更收不住。
故而,这会儿透过花木扶疏的枝叶,可见那树下的秋千下,王爷一手扶住秋千的绳索,另一手扶住宁姑娘,二人的脑袋交接。
只看着背影,便让人想入非非,福全虽已经净了身,却也有些喉咙发紧,遂不敢再偷看主子爷秀恩爱。
二人情不自禁吻后,那萧子隽又自然地为她荡着秋千,一面说起聆听阁的情形。
“一应还算齐全吧。”
“回头让人给添置些家具,毕竟我要住进去,这衣食住行要比从前多出大块。”
“王爷如今倒不嫌那地方小了?”
“天已经秋凉了,待要入冬,挤在一起更暖和。”
轻轻心里满意他的回答,却心底又多少有些遗憾,看来今年的东暖阁是没机会回了。
她坐在秋千上目光低垂,耷拉下的双腿不停地乱晃着,那双荷花绣面的单鞋,在地上来回慢慢悠悠蹭着。
他晃秋千的动作已经停止,目光跟着看下来,然后他缓缓弯下腰来,伸手擒了她的一只脚,“这鞋可也是旧的?”
轻轻好奇,蹙眉道,“王爷怎么知道?我来王府后很少穿的。”
他摇头笑了,“你是真忘了,还是故意试探?”
轻轻一生气,拿脚要踹他,他闪了过去,又一下子给她脱了鞋子。
轻轻只着了足袜在那很是尴尬,脚想后缩,却被擒住不放。
“还在装模作样?本王可记得孙府第一次见面,你坐在梨树上,掉下了一只荷叶绣花缎子鞋,正砸到了我的肩头,当时你可是理直气壮,如今这羞恼却没道理。”
她恍然明白,那日穿的竟然是这双荷叶缎面鞋。
她不记得了,原来他却记得如此清楚,心里不由得生了感动。
只是她想和他说,那时的理直气壮和嚣张不是假的,今时的羞涩和不好意思也不是装的。
也许是成长了,也许是因为爱一个人会变得收敛。
片刻,萧子隽从秋千上横抱起不穿鞋子的宁轻轻,一路抱回了聆听阁。
福全拿着拂尘在那聆听阁外头站了好久,看着日头迫西时,王爷还没出来。
(王爷三年前大婚,改了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