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内心深处,她不后悔。
萧子隽是萧子隽,自己是自己,自己做这一切也许就为了断。原想着当面了断,如今看倒也不必了。免得自己的出现,打乱了他本来美好的安排。
她看到那女子在那拉弓瞄准,萧子隽倾身为她纠正姿势,二人互动中面带笑容。
她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
待过了会儿,马蹄声起,二人策马奔走,不远处的铠甲护卫才陆续散去。
日暮时分,她仍旧没有离开这片山区,一是晋王来此,这周边的设防很严,二是她这两日跳上跳下,这脚踝处又有些疼痛,徒步走不了很远。
营地里有烧烤的肉香味,宁轻轻在附近林子里饿了半天,到底经不住诱惑试探着靠近。
她发现,现在身处的军营,与先前的并非一个地方,军帐要比先前的气派、装备和生活条件都要好于先前,还能够看到出出进进的将军身份。
“今日晋王爷游猎惠泉山,收获颇丰,王爷一高兴就将猎物赐了下来,我等好福气可以烤野味,喝美酒了。”
将士们一手啃着美味,一手举着酒碗,大吃大喝,很是开心。
“这么好的野味,王爷好歹也来吃点啊。”
“是啊,兄弟们几个什么时候能有福分,得见王爷尊颜,其实好酒好肉,赶不上王爷的一句鼓励啊!”
渐渐大家胆子越大,话也多起来。
“王爷如今哪有心思来啊,陪着李姑娘玩了一整天。”
轻轻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蹲着,小心翼翼的吃着,忽听这句话,喉咙处一下子噎住。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旁边的人没有注意到的,大家继续在那喝酒吃肉说笑话。
“什么李姑娘,她是冯将军的夫人,以前见过。”
轻轻吃了一惊,原本她以为是李云溪,今日才知道是李云溪的姐姐,李云楚嫁给了冯将军不假。
她只觉得胸口处有些塞痛,这东西再也吃不下去。
“你胆子可是不小!就算她曾经是冯将军的夫人又如何?如今她新寡,能得到王爷垂青照顾,该是多大的福气!”
“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歹她丈夫冯将军以前也在西陵郡打过仗,王爷待她好,主要是因为她是王爷的表妹。”
“据说王爷年少时就喜欢她,如今这样也算夙愿以偿……”
也有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喝得红光满面,凑了兴趣:“你们说什么?那个长得和神仙姐姐似的的白衣姑娘竟然是,是新寡不久?”
“难怪她一身白衣白裙。”
大家有窃窃私语,说那冯夫人攀上了高枝,难怪看不出才死了丈夫的形容。
也有的说,王爷也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带着这样晦气的女人出玩,传出去总归不好。毕竟那冯将军去了才一个月。
宁轻轻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火把和篝火渐渐融成一片光亮,直觉火光冲天,各色人等都模糊了脸,与夜色、大地交融在一起。
她呆呆蹲在那,只觉得腿脚有些麻木,动弹不得。
只有耳畔传来喧嚣的祝酒声和说笑声,再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有人寄过来一碗酒,“看你新来的,一晚上没捞着酒喝,给——”
轻轻才渐渐转过脑袋,呆滞的眼神盯着那个碗。
“喝不喝?!哪里来的新兵娃子!”
“好俊秀啊!”
众人取笑起她。
轻轻猛然端过来,仰头猛灌了一口,湿了一脖子。
紧接着咳嗽起来,嗓子眼火辣辣的感觉,烧的难受。
眼泪终于一股脑地汹涌而淌,扑簌簌落了下来。
“哈哈!真是个娘/炮!一碗酒呛出泪来!”
轻轻猝然站起了身,咣当摔了碗,抬袖擦了一把泪,抬脚踉跄而走。
身后响起更大的笑声:“娘/炮使性子了!哈哈——”
轻轻坐在那山凹处的石头上,望着那轮新月,手不由自主摸向怀中。
一枚他的字佩,是他临别所赠。
上面的穗子是自己第一次为他所做。为了做出个像样的,自己连着做了一个多月,磨得手上起了泡,废掉了七八个穗子。
“轻轻,从此以后,不要太过执著,那样只会苦了自己。”
临别赠言。
原来他如此了解,终究放不下的还是自己,不是他。
夜风吹来,身体一颤,竟然有些冷。
她捏着那枚玉佩,不由地轻笑了出来。
你若安好,我不是该高兴才对?
好,如此甚好。
犹记得端午节他字字犹如磐石的话。
“从此婚迎嫁往各不相干,望王妃相离之后解怨释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原来一切早已结束在那一年,余后不过是空蹉跎。
*
那夜,轻轻没有回营,而是艰难的爬上树,寻出那香摸身上。
一夜睡得不好,天明时分,她又一个不小心掉下了树。
这次没那么好运,她本来羸弱的脚踝再次遭了重创,疼得厉害。更倒霉的是,因为猝然从梦里跌醒,她的心口开始痛了起来。
稳了好久,自觉得舒服了大些,才勉强走路。
她想,要设法出了惠泉山,尽量捡平坦的坡地走,不然屡受创伤的脚踝撑不下去。
清晨,空气里多了淡淡的花香,才发现那边山区竟有一大片梨花开得灼灼其华。
暮春四月,山中的梨花如雪。
风吹而来,淡淡的梨花香漂浮了过来。她不禁一瘸一拐走了过去。
伸出手,梨花落如轻霜。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脏兮兮的军衣,有些失落。
她闭上了眼,想象曾经,自己的裙裾轻快旋过青苔的地面,园子里梨花皎洁,风一吹,拂落满裙。
第一次孙府见面,她蹲在梨树上看戏,他从树下经过。那时候,满树梨花已凋谢,结了很小的梨疙瘩。如同他们的婚约,没有相识的好感就直接成婚,结的果也是苦涩。
有时候,她会傻傻的想,他与她之间若能相逢在一树梨花下,也许就会是另一种结果。
伸手簪一朵花入鬓。
仿佛岁月花影里,她扶着廊柱回眸,而他却没有恰当好处的出现。
不远处有士卒看了过来,轻轻才想起自己的不伦不类,便低着头,瘸着腿,离开这片美丽的梨花。
间或有轻微的说话声。
不经意的抬首,瞧见那梨花树下走出两个人影,一白、一蓝。
白裙的女子行在他的左畔。
虽然从没见过李云楚,这一刻,直觉就告诉她,这是他心心念念的楚楚姑娘。
(两更毕,轻寒已没存稿,这几天有些忙,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