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整日心猿意马,直到这晚阿凤来找她,没好气道:“你去看看花大哥,不,看看你的苏先生吧。”
“我师父怎么了?”
“你们不是在闹矛盾吗?苏先生喝醉了酒,在那西园将山庄的花木砍了个稀巴烂。可气死我了!他如今就躺在那凉地上,发酒疯!”
轻轻心下一惊,师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如此?来不及多想,便急急跟了过去。
西园,一个人影也没有。
亭子里,只看到一盘棋,人工湖畔也没有师父的踪迹,更没找到被师父砍得稀巴烂的花木景象。
轻轻回头已经不见阿凤,才意识到阿凤不过是骗自己而来。
有风在夜空中吹拂,若有若无的箫声飘渺而来。轻轻左右寻去,没看到师父的人影。
微风在花木中荡漾,风里带着淡淡的花瓣香气,忽然间,又有一缕清空逍遥的箫声传来——
箫音清越中带些落寞。
这箫声到底何处而来?
仰头,夜幕下,有人一袭白袍,坐在那高高的屋脊上吹箫。周围幽蓝的天幕下,星光熠熠下,那人仿若出尘若仙,犹如世外高人,却放不下尘世的烦恼。
一曲终了,她终于忍不住喊道:“师父——”
苏长卿才转了头看向他,忽而从屋脊上掠了下来,淡淡的一句,“你来了。”
轻轻咬了唇,嗔道:“是你让阿凤骗我?”
苏长卿摇头不解,他并不知道阿凤的谎言,只淡淡道:“阿凤说要做成这个媒。”
“啊?!”
轻轻惊讶一声,苏长卿再近前一步,淡淡一笑,“你能来就是表示你心里有我。”
有淡淡的酒气漂浮在夜空中。
“你真喝酒了?”
腰上一紧,脚步已经离开了地面,身体随着师父一跃。
转眼间就到了屋脊上。
“哇!这个地方看夜色最好。”
二人立在那屋脊上,苏长卿伸手指着云雀山的景色,夜空中,星星耀耀,十分美丽。
“师父,你刚才吹奏的是什么曲子?”
“《静夜思》”
“这名字好应景啊,师父在思念家乡对么?”
“所思就在眼前。一首静夜思,果然让长卿得偿所愿,你出现了。”
二人不再说话,安静的黑夜中只觉得彼此的瞳眸如星耀,灼灼其华。
轻轻终究是低下了头,良久,只听他语气伤感,“你心中到底不愿。”
她心里难过得很,想否认却说不出更好的话。
“师父,我——”
苏长卿心中明了,此时抬首远望故土方向,愈发伤感。
有风吹过,吹起他白衣冉冉,他不看她道:“丫头,他已北征大胜而归。也许不几日,他就会来西陵郡。”
“若你放不下,为师就放你寻他——”
轻轻的手开始发抖,发抖——
他已经得胜归来,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没有欣喜,反而害怕的很。
轻轻希望他活着,过得好,却又害怕与他有任何交集。
这个结在心里,不敢触碰,一碰就疼。
她摇着头,不知如何是好,一句话说不出来。身体遽然被拥进怀里,耳畔响起他温润的声音,“丫头,长卿虽然喜欢你,却断然不会强娶你。为师希望你能走出来,别苦了自己。”
手指忽而抓紧了苏长卿后背的衣袍。
轻轻回抱了师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胸膛中,淡淡的酒气下,她嗅到了丁香。眉头微缩,师父素日不熏丁香,“你,你受伤了?!”
她忽然从他怀中出来,怔然望着他。
苏长卿未料到丫头猜到了,他腋下有伤,所用药物中含有丁香用来愈合伤口的。
“已经不要紧了。”
轻轻心里难过,这么久在师父身边,对他却关心甚少,“师父,你到底是谁?”
这一路来,师父的身份愈发神秘,他不是花无痕那么简单。
“不管我是谁,都是你的师父。有些事,你知道越少反而越好。”
轻轻点头明白,“每个人都有些难言之隐。我希望师父早日得偿所愿。”
苏长卿抬头望见这满天的星斗,良久没有说话。
*
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声此起彼伏,钦州城竟比昔年繁华不少。
轻轻戴着一顶竹篾斗笠,一身青衣,牵着马站在那儿,怔然望着长街。历经矛盾和纠结,她决定去面对一些事情,譬如,勇敢的来一次钦州,父亲的老家。
虽然这里没有给自己留下过好印象。
“请问,钦州的宁姓人在哪一片?”
摇头不知。
“这位大哥,可听说宁姓人——”
“不知道!”
有好心的人告诉他:“小公子,这钦州城里如今宁氏人可是极少啊,据说都离开了。那边是他们以前住过的地方,祠堂都砸碎了。”
轻轻牵马来到旧地,破旧的宅院,偶有人端了盆走了出来,开始晾晒衣服,“大娘,这里如今还有宁家人吗?”
“没,没听说过!”人家避之不及,连忙端了盆子离开。
轻轻叹了口气,果然如此,连远在钦州的远族都受牵连,其实他们不在九族之列,却因为家族一案犹如惊弓之鸟,纷纷四散离去。
路过那春月楼,才发现这楼已经撤了匾额,衰败的不成样子,她着人打听。
“这春月楼早就亡了啊。不知道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别说生意没做下去,连小命都丢了啊。小公子,看你是外地的吧,如今钦州城的花楼属城南的怡香馆最好……”
轻轻默然不语,上了马离去。
午时饿的肚子咕咕叫,便寻了一家客馆吃了饭,旁边隐约的话传来。
“听闻西陵郡那边来了大人物,说是戒严的很,一般人过不去。”
“不会是去年来这儿平乱的晋王吧?”
“哎呀,听说这位王爷可是厉害,北漠西胡被打得屁股尿流——”
轻轻用了饭,摸了摸身边的包袱,那把师父给自己的剑在身边,不知道过关卡的时候能否通过,忽然想起了那枚字佩,便决定前往西陵郡。
不管如何,去一趟西陵郡,如果能见到他最好,见不到也算了断了心愿。西陵郡有自己与他一起的岁月。
轻轻一跃上马,打马离去。
身后出来的青衫人,叹息摇头,“宁姑娘到底放心不下那个王爷,白让主子为她费劲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