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在意,一刹那让他变得慎重。
背负在身后的手,停了半晌,才缓缓收拢过来,揽住了她的背。
她发鬓的芬芳吸入鼻翼,低微的抽噎声就响在耳畔,仿佛十年前的锦儿,“别怕,虚惊一场。没事就好。”
半天,她忽地从他怀里出来,似乎觉出有些不妥,仍摸了眼泪道,委屈道:“师父,我们快些离开这儿吧。”
他温和的点头,“好,我们找个茶馆歇一歇。”
两人寻了一处二楼环境清幽的阁间,刚坐定,先呷了口茶。
这时候有人而来,“我们的主子,请苏先生去对面望江楼一叙。”
轻轻不由地竖起耳朵,但见师父眉间微蹙,随即淡淡道:“多谢你家主人相邀,只是苏某有些私事在身,只能辞了盛情,他日我苏某亲自登门致歉。”
那传信的人未料到苏长卿竟然一下子猜到主子的身份,只得先应了下来回去禀明再说。
轻轻以为没事了,望着上来的饭菜直咽口水,正要拿筷子。
但见师父的眼神温和看过来,“轻轻,我们换个地方去。”
声音温润,此时听上去很有些惨无人道。
轻轻看了看那桌子上的好饭好菜,寻思和师父商量下能不能吃完再走。
未料,师父已经放了银子于桌上,接着掀袍离座,轻轻觉出问题可能有些严重,故而也不敢多言,只随着师父下了楼梯。
“苏公子留步——”
可惜还是晚了。
走过来一年轻男子,锦衣玉服,言笑晏晏,玉树临风。
眉宇间的高贵空旷之气,让人洗涤一空。
“文璟亲自来请,长卿兄也不给这个面子?”
轻轻讶然,目光在这自称文璟的公子身上打量,又看了自家的师父。这两个人是早就相识?
长卿兄?叫的可真热乎。
似乎自己的师父并不买账,作揖道:“二爷折煞长卿了。一介游儒哪里值得二爷如此抬举?”
年轻公子已经将苏长卿身边的轻轻收在眼底,“这么久未见,你倒与我生分了。莫非这位小兄弟就是长卿兄口中的私事?”
轻轻完全不明白情形,此时只蹙了眉,静待师父的决定。
她寻思答应人家吃一顿饭也不是问题吧,听这人口音就是熟悉这儿,又见人家穿着定是大户人家,这蹭个熟人吃喝玩乐最好不过了。
轻轻咳了咳,假作男声:“我是师父的徒弟。”
待入了这位二爷的客房,才瞧见房间一应摆设富贵无双,又见那一席山珍海味,轻轻肚子立时咕咕叫,对这位截下他们的二爷表示了原谅。
只是微有些稀奇怪,这么一大桌,不会就请了师父与自己吧。
再看师父神色淡然,深不见底的眸光开始转向门口,面上是似笑非笑。
轻轻觉得师父的这个表现,太赞了。
只听得外头哈哈大笑,“二哥真是情趣,竟然选了这么个雅地吃顿饭。我可先说明啊,若无丝竹美人作陪,别怪四弟不给二哥面子啊!”
轻轻不由得蹙眉,这是谁啊?听上去狂妄得很。
再次看着这么桌山珍海味,忽然有种鸿门宴的赶脚。
进来的人英姿焕发,威风中带些阴狠。正是那日在临江城见到的临王。
这般说,师父口中的二爷是临王的皇兄?
临王是苏文瑛,这个二爷便是吴帝的二子苏文璟,江陵王。
这皇子的脾性果然是各不同,苏文璟、苏文瑛性情不同的,如同萧子隽、萧子湛他们兄弟也是各不同的。
“噢,二哥这是有客人啊?”
“见过临王殿下。”苏长卿谦谦有礼。
“四弟,这位是苏先生,你可还记得?”
苏文瑛左右打量,露出一抹讥讽:“倒似有些印象,不过只是限于这苏先生的秀貌。哈哈……”
目光又看到了一旁的轻轻,“莫非二哥有此雅好,这小东西果然俊秀的很。”
轻轻的脸一下子成猪肝色,这临王苏文瑛竟然把自己当成那样的少年。
北齐时也偶闻一些世家子弟好狎戏美少年,甚至还养在府中。莫非这苏氏皇族有此嗜好?
轻轻狠狠睨了临王一眼,没好气道:“我不是男的!”
那临王他们岂是没看出身份来,此时哈哈大笑起来。
苏长卿只得道:“临王,这是苏长卿的女弟子,年纪尚轻,初来贵地,还望王爷口下留情。”
苏文璟依旧是一派言笑融融,“素闻长卿兄不收弟子,今时能让你破例的,只怕也是天资不俗之人。”
“江陵王抬爱了,长卿的这个弟子生来不够聪慧,只因早些年收作学生,今番她无所去处,便收作弟子一路跟随。”
轻轻撅了嘴有些不高兴,她觉得师父终于说大实话了。
“莫非就是北齐灭门的安定侯之女?”
说话的就是临王,显然对北齐的近来情况一清二楚。
“苏先生果然好谋算,安定侯和废太子倒台,你竟然撇了他们安然无恙,此番来吴,莫非是想要入二哥府中做门客?”临王话语犀利,直接切中了江陵王的打算。
“多谢二位王爷抬爱,苏某才疏学浅,无心仕途,来晋城不过是游山玩水。”
“二哥,你可听清了,你堂堂王爷竟然请不动他。可见外界传言不假,这清高不输当年,只是我就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自负!”
轻轻见临王是句句相逼,实在听不下去了,“两位王爷说是请我们师徒吃顿饭,如今却一番刁难,是什么意思?素闻吴地富庶天下,又好客八方,这位王爷的表现真给这名声丢人!”
那临王倏然一声冷笑,眸色凌厉,“好个狂妄丫头!”
陡然,反手掰上了宁轻轻的脖颈,“你信不信本王捏死你?!”
江陵王苏文璟未料到,这个大胆的丫头竟敢惹毛临王,一时忙喝道:“四弟!不可玩笑!”
“临王息怒,您堂堂王爷大量,岂用和个丫头怄气?”
他嘴角阴狠,“捏死一只蚂蚁,本王倒也没什么兴趣。我文瑛只买二哥的面子。只是让我与这个道貌岸然的白面儒生同席而坐——”
他手上的力气使了一分,轻轻面上显出痛楚,他阴狠一句:“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