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住了话头。那一次在铸剑山庄,与萧子隽做对的也是殇影楼。
“殇影楼的人都是拿钱做事的杀手,背后有人对你不利。若无人保护,只怕你难一路回到钦州。上次他们竟让你一人回郡王府,是我的疏忽,已经惩治了他们。好在那时,殇影楼的人并未寻到你的踪迹。”
后来,花无痕又命人在郡王府附近埋伏,时刻盯着宁轻轻的近况。得知是宁侯的人来接轻轻离开,花无痕连夜赶来。
因为以自己的情报,晋王和宁侯都不知道宁轻轻的真实下落。如若不然,来接宁轻轻的只怕会是晋王。
“花大哥,你说你知道殇影楼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啊?”轻轻仰着脸,拧着眉毛在那思索。
闻言,面具下的眼神似是一怔,随即又呵呵一笑,“没想到你果然会信。花大哥不过是诈一诈他们。希望他们不要一路纠缠。”
“只是如今,他们既已经知道你的下落,以后你这一路——”花无痕叹了口气。想起她的处境不由地生了愁,“轻轻,你真的要去找侯爷么?”
轻轻想了想,点头。
“他到底是我爹。郡王府人太多,日子过得比侯府还勾心斗角。”她的声音很低,却说得是心里话。
经历那么多,才知道谁会对自己好。爹虽然严厉,却到底是自己的爹。别人的好都来得不可靠。
在郡王府的日子,虽然面上舅父舅母待自己不错,甚至还有项少霖这个朋友,但是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离家的日子太久,她忽然想念爹、想念姐姐。
“可若你父亲没有打算带你回京城,而是依旧让你留在钦州怎么样?”
轻轻忽然变得迷茫。
真的还在钦州么?自己外头那么艰难,爹还不肯让自己回家么?
“据我了解,侯爷的人到了钦州。我将你送往钦州何如?”
她仰起头,几分讶然,“这次,你亲自送么?”
花无痕望着她的模样,目光中竟然生了一抹疼溺,“不喜欢么?”
三分调侃,七分温和。
丫头面上漾开了灿烂的笑容,朝她使劲地点头。
一路车马滚滚,车外有人在聒噪。
“公子,您不是在楚地还有大些事情,又为何去齐地。不如让属下护送宁姑娘吧。况且您的伤病并未大愈。”
几个白衣女子紧跟着在那劝谏。
花无痕掀了帘,敛了素日的温和:“伤没什么要紧。送宁姑娘的事,我已决定前往。”
语气轻轻淡淡,却不容再劝。
那几名女子便也就此噤声。
与花无痕坐于一辆车马的轻轻,此时不由地翘起了嘴角,心里头舒畅了不少。
轻轻搓着衣服上香囊,在想如何和花大哥找话说。
“花大哥……我记得你说你的脸——”
她用极低的声音,“就是……伤了。”毁容她说不出口。
他目光看过来,并未言语,只面具下投过来一抹琢磨,“你在意?”
轻轻瞪着眼睛,没明白话里头的意思。
她挠了头,“有那么一点点。天天戴着面具你肯定也不舒服。”
“其实,轻轻也认识那么一两个名医,回头我看看让他们给花大哥看看,可否复原?”
轻轻想到了云雀山庄的黄药师,甚至还有药王谷的华先生。
他哑然失笑,缓缓摇了头,“多谢宁姑娘,并非没有遍访名医……这么多年了,我已习惯。不过就是一张面皮。”
他话语清淡,似乎看得很淡,唯余浅浅的遗憾散了出来。
花大哥这意思是治不好了吗?
轻轻不免生了伤感,瞳眸里有隐隐的泪光。
看她默默低下了头,玉面具下的那一双深眸,似乎有疼溺,有不忍。
*
东去的路上,几日来都很平淡。
想来那殇影楼受挫,一时不敢来,又或者慑于花无痕对幕后雇主的警告。
轻轻的性子是少了伤疤忘了疼,渐渐胆子大了起来。
路过齐楚交界处,有漫山火红的枫叶,煞是美丽。
轻轻便央求:“花大哥,我们停一会儿再赶路吧。就看一会儿。”
那花无痕看向远山的火红,目光又挪向她迫不及待的面孔上,淡淡点了头。
“真好看!”
深秋的阳光正浓,轻轻欢呼着奔向山坡,身后的花无痕看见她的背影,不由地舒了口气,仿佛周身卸下了负担一般轻松。
历经劫波,这丫头还能保持如此乐观的心态,到底是没心没肺,还是天性乐观?
丫头前头住了脚,呆呆望着绚丽的山林,有些失神。
“第一次见这样的枫叶谷么?”
一旁传来温和的问话,轻轻侧过头来,见花大哥负手而立在不远处,正眺望着远山,似有无限感触。
层林浸染,鹧鸪南飞。青山遮不住,又是一年秋晚。
她伸手拽了个枫叶,回头笑道,“虽然见过枫叶,但这么大的枫叶谷倒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以后,还能否与你路过此地?”花无痕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失落。
轻轻不以为然,“谁知道啊!”说着,她跑下了坡,伸手拽了个芦苇。
“这东西很好玩!”
不多会儿,芦苇的花絮飘了整个山坳,轻轻却笑得恣意。
花无痕只淡淡看着,面具下的嘴角淡淡一勾,这丫头到底是没心没肺。即便一而再、再而三遭遇险情,她总是这么一副没有成长的模样。
玩闹了一会儿,轻轻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回头,寻找花无痕的身影。
他一身月白素袍,迎风而立,秋风飘起他的衣袂,竟然透出些淡淡的愁绪。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花大哥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想起自己一路的艰辛,她放松的心情也渐渐染上了伤感。
*
颠簸的山路,轻轻身体微晃地坐在车里,这会儿老实了。因为刚才下坡跑的时候,崴到了脚踝。
“以后千万要小心。”花无痕拿着药水为她涂抹,“看样子,之前你这脚踝就伤过。”
轻轻忽然记起不止一次伤过,却始终没有引起自己的在意。上次跳墙逃出春月楼,幸亏是萧子隽来找自己,才没使自己落了个残废。
想到此,她就想起了木头脸。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
待涂好药之后,花无痕又嘱咐她日常的注意事项。
忽而,她“噗嗤”笑了出来。
见他讶然看过来,她便一本正经道:“初初认识花大哥的时候,觉得你这人风流倜傥、玩世不恭,还很自负。时间长了,又觉得你其实心思很细腻,非常温和的一个人。”
轻轻的心里忽然莫名就想起了一个人。
(三更毕,谢谢跟读的你们,晋王总会来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