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静悄悄的，房门紧闭，只飒飒的秋风扫过院墙泛黄的老丝瓜。
她并不觉得害怕，再往里走，唤道：“有人在么？有人在么？”
没人回应。
轻轻正踌躇着要离开，这时候紧闭的屋门吱呀一声，里头出来一个老人，年纪六十多岁。
“谁啊？”妇人的声音。
老人发髻虽没什么钗饰，却挽得一丝不苟，一身周正得体的锦缎衣衫，看上去并不是王府的粗活婆子。
“婆婆？是我。”她怯怯迎了过去，“我……我路过这里，便走了进来。”
那妇人迎着光线，似乎看她不清楚，“嗯，我一个老婆子，没什么好瞧的。”
“你要是口渴了，可以进来喝点水。”
没来由地，轻轻便走了进来，房间里摆设简单却也周妥，并没什么邋遢。
妇人真以为她是王府丫头路过后院口渴，进来喝水而已。
她倒了水，递给轻轻，“来，丫头——”
二人彼此相视，“当啷”一声，妇人拿杯盏的手一抖，连水带茶杯悉数砸在地上。
妇人的目光却是直直地盯着轻轻的脸，没有回过神来。
她揉了揉眼，似在那打量了半天。
“郡主？”
妇人面色苍白摇头，缓缓后退了两步，“看来老婆子眼花做梦了。”
“婆婆，你认识我娘？”
妇人眯缝着眼睛，看来眼神的确不好，“你是——”
“婆婆，你认识郡主对吗？我就是郡主的女儿！”
闻言，妇人摇头，似乎怀疑。目光在轻轻身上打量，半天才想起什么。
“你是侯府过来的？”
轻轻笑了，点头，“我是安定侯的女儿。”
婆子面色顿然不悦，然后就要关门赶人。
“你为什么赶我？！”轻轻急了，又是因为提及自己的爹。
“我好歹是王爷的外孙。更何况我们侯府怎么着你们郡王府了。你们看着娘的面子，也不该这么对待我爹！”
轻轻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摔了个趔趄。
那妇人回头，赶忙过来扶了起来，“丫头，没摔着你吧。”
“没事，我只是心疼。”轻轻戳着心口。
那妇人才明白过来丫头话里有话，睨了她一眼，舒了口气。
轻轻走了进去，自来熟一般寻座位坐下，“婆婆，你是我娘的什么人？”
妇人起身走向厅面桌案上的烛台，拿了起来，“这盏烛台，就是老奴陪郡主作画时侯的。”
“她非常喜欢作画，心灵手巧。”
轻轻点头，自己的确是喜欢作画，可这心灵手巧自己却一点不搭边，反倒是姐姐心灵手巧。
妇人苍老的目光渐渐放得遥远。
记忆回到二十余年前。
玉郡主十五六岁锦瑟年华，郡王爷一生只生得一儿一女，十分疼爱小女儿。
“她几乎足不出户，纯良爱笑，她的书画连王爷都连连夸赞，就是做一个风筝也是王府里最好的。别说湘南郡，就是外藩的王爷公子都慕名玉郡主。王爷觉得就这么一个郡主，哪里舍得她外嫁，便选了自己最出众的弟子，是西楚的世家，文武双全的将军。”
“婚约的事，郡主年少并不当回事，觉得一切交给父兄决定就好。只有一日，王爷要入京，郡主也嚷着要出门。”
“那是郡主第一次出远门。这一去就是三个月，她很是兴奋，在京城她才发现外面如此大而繁华，她与宫中的公主、皇子关系都处的很好。那时西楚的宁安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北齐皇后，与郡主关系十分要好。”
“那时候，楚国战败和谈，齐国将军宁之焕来到了江城。忽然有一天传出公主要和亲北齐皇帝，公主哭着喊着不想去。当然最后不得不去和亲。只未料，那公主与郡主关系要好，希望她一起嫁往北齐，嫁给宁之焕。”
“这个事，郡王爷是不答应的。未料玉郡主早就见过那宁将军，竟是一见倾心。第一次郡主不肯听王爷的话，执意要嫁给宁将军。但其实宁将军并不喜欢郡主。”
轻轻一旁听了，立时打断，“你们都是在恶意猜想我父母的感情。我爹很爱我娘，为了她一辈子未续娶。”
“丫头，有些事远不是你表面看到的。”妇人叹了口气，“你父亲待郡主是否有心我看不到，老奴却知道郡主待他是一心一意。”
“回到郡王府后，郡主竟如同生了相思病一般，茶饭不思，说如若不嫁给宁将军，此生宁愿做姑子去。郡王爷用尽了法子，却无法改变郡主的心意，只得私下解了郡主之前的婚约，允了郡主的心思。”
“大婚那日，我和郡主的贴身婢女陪着郡主一同前去。作为郡王府的独一无二的郡主，王府自然希望郡主风风光光出嫁，未料宁之焕堂堂安定侯，婚礼弄得极其简单，还寻借口说皇帝大婚，他作为臣子迎娶更应该低调。”
“就这样郡主和纳妾一般，委委屈屈嫁给了宁之焕。只是拜堂那日，老奴看得明明白白，郡主羞涩中欢天喜地，而那宁侯却犹如霜打了茄子一般，丝毫没有喜色。”
“当晚，侯爷没有在婚房歇下，而是喝得烂醉如泥。很显然，他对郡主并不满意，只是郡主却浑然不在乎一般，只等着欢心地做他的夫人。”
妇人眼里仿佛看见了那夜的情形。
……
郡主登时掀起盖头，一脸甜蜜和羞涩，“侯爷呢？”
她只得安慰郡主，“他喜酒喝多了，醉倒了。”其实，自己又怎么能多说什么，只有劝言，“郡主，你别等了，不如也歇息下睡吧。”
起先郡主应了，只是坐在那榻前一会儿，又急急起来，在那榻前走了个来回。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不管他。我答应要做一个贤妻。”
郡主到底没有听劝，前去照料醉酒的侯爷，为他宽衣解带，侍奉榻前。
只未料没多久，郡主便流着泪跑了出来。她上前问郡主怎么了。
她只摇头不肯说话，良久，她听见她抱着婢女春芽哭诉道：“春芽，我真傻，真傻。明明都是我自个愿意的，愿意的。为什么到现在，我却越来越在乎？春芽，我真的好难过。他心里没有我。”
（今日五更毕，谢谢支持。今天母亲节，祝我们的妈妈及辣妈们健康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