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你不过新近才好了毛病。依你今日匆忙的情形,姐姐担忧你还来不及。”
宁轻轻抬袖擦了泪,吸了吸鼻子,啐道:“孙祈佑,去了哪里?!我要找他算账!”
“别胡闹。你是什么身份?”轻语淡淡摇首,“况且,也不是他一人的错。我不喜欢他,我喜欢这样一人清静,他有什么女人与我无关。”
“你不用担心我,其实,这些我求之不得。”
只要不是心里的那一人,他喜欢任何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了与孙祈佑三年多的名义夫妻,这就是宁轻语的清高、清冷。
轻轻思及从前自己也是这样的心态,不在乎晋王有什么样的侍妾,原来只因不喜欢他;那现在为他生气、为他纠结,难道是在乎了他?
“姐——”她心里替姐姐难过,又有些不解,“难道你想这样下去么?你和他一丝可能也没吗?”
唇角仿佛挤出一丝笑,宁轻语到底没能笑出来,强撑不住睫毛一颤,泪水扑簌掉下。
伤感道:“两个各自心有所属的人,偏偏绑在一起。这世间的不如意大抵如此。”
说完,她倏然又饮了一杯。
“姐姐,别喝了。”轻轻上前要为她截下杯子,“你向来不善饮酒。”
轻语呵呵一笑,“别担心,那是从前,现在,你姐能喝着呢。”
语气已经带些醉意。
“来,你也喝。”轻语伸手指了她,唇角笑了出来,“这般跑出来,定是与王爷闹了不愉快了对么?”
果然醉了。
轻轻本想来和姐姐倾诉的,如今的情形她自是不会多提了。
“没有。我只是想偷着出来玩玩,那些奴才跟着好烦,我便甩了他们——”
“姐,你别这样。轻轻好难过,好心疼。”她俯下身环住姐姐,“你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人是谁,我让他来见你。总好过你这么苦着。”
那孙祈佑倒是左拥右抱、妾室成群,姐姐呢,却只能守在这孙府里暗无天日。想到此,轻轻为姐姐心疼不已。
她想,若是找来姐姐心里的人,即便不可能,但好歹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可以缓解这种思念之痛。她也明白纠结的滋味,喜欢一个人滋味。曾经她喜欢师父,后来她对萧子隽动过心,如今看来,果然那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轻语似是陷入了想象,“可是他心里,存着另一个女子。”
轻轻望着姐姐微醉痛楚的模样,心里头狠戾地痛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就够倒霉了,却不想姐姐更可怜。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嫁的夫君又心有他属、整日流连花丛、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
“姐姐……”她抱住了姐姐,心头哽咽,“他到底是谁?我去找他来见你——”
轻语缓缓摇首,“相见,不如不见——”
是的。这个人,只是远远看一眼,心已经疼了,何必再去靠近。
轻轻想不明白这个人是谁?
“姐?”她明亮的眸子含着犹豫,“那个人知道姐姐的心思么?”
宁轻语没有言语,似乎陷入了回忆,良久,她才缓缓点了头。
苏先生那般睿智的人大约是知道的,所以才谨慎地避开了一份没有可能的恋情。
轻轻不由地咬了嘴唇,有些愤恨,“是谁和这个孙祈佑一样不开眼啊?!姐姐这般蕙质兰心的女子,谁错过了就是谁的损失!”
她缓缓摇头,然后转头看向妹妹,瞳眸里带着关切,她伸手抚摸了轻轻的发鬓,笑道:“他并没有错,是姐姐一厢情愿罢了。至于孙祈佑,他亦有苦楚。”
“算什么苦楚!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苦?!”
轻轻咬牙,伸手握住姐姐的手,“姐,你真是太善良好心了!”
话没说完,她又叹气道,“罢了。横竖你是要在孙家的。只是,你怎么坚持的下去?”
轻语摇头淡笑,“当你不在乎他时,他喜欢谁拥有谁,是不会在意的。姐姐还好,孙家老夫人,他的奶奶待我还是可以的。”
轻轻想起了孙祈佑的祖母是先皇的公主。那个老太太也喜欢自己。但听闻姐姐的婆婆,早年丧夫,又一直没能主事,对待晚辈并不慈祥。
“今日和你借酒说了这些,心里头好了不少。你放心吧,姐姐没事。只是我如今惦记着你,上次我看晋王待你的眼神似是很关切,我的心里多少觉得宽慰。只是后来我又听闻你与他起了矛盾。又是怎么回事啊?”
轻轻捏了捏自己香囊,想起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太多了,总之老与他相处的不愉快。又想起姐姐说过的话,自己如今对他待别人好总是生恼意,莫非是自己真的喜欢了他?
是啊,好似从什么时候起,她便在乎了他的态度。自己再看他身边的女人,仿佛个个都是妖精很不顺眼。
她吞吞吐吐道:“姐,你就别担心了。反正我和他是命里犯冲吧,在一起老是不痛快。我恨不得出来不见他才是。”
“你向来任性,我是知道的。上次姐姐见晋王教你习剑,倒看不出你对他的讨厌。我看到是你满眼的崇拜和喜欢,姐姐说错了没?”
轻轻急得红了脸,忙得道:“我才没有,没有的事!”
见她急着否认,愈发是欲盖弥彰的样子。这情形倒像少女的心事被人说中。宁轻语面上含笑,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世上的爱情,就该是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而不是像自己。
她希望妹妹能与晋王终成燕好,可心里头竟不知为何,为那一人感到惋惜。
看得出苏先生面上不说,心里却是喜欢轻轻,而轻轻却变了心思。不过,总归妹妹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归宿,便是好事。
雨一直下,姐妹俩窝在房里一起说话,竟是忘记了时辰。
*
“王爷……刚刚暗卫回报,王妃偷偷出府去了怡箫院,属下不敢隐瞒——”
“霍”地,毛笔和纸张皆被掷了出去。
萧子隽尚在官任上,本是在那题写文书。
高铭登时紧张,“王爷息怒。”
因着多少了解王爷对怡箫院苏长卿的介意,故而高铭不敢过后再禀报。
晋王略有些烦躁,起身往窗外走去,檐下哗哗如注的雨水,地上跳起铃铛大小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