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房间中,两人对坐而视,都没有开口说话意思,似乎都在等对方先说。
尴尬的沉默持续许久,寒冬腊月里仍然赤着爬伤疤的上身的邓柯山,终于忍耐不住:“狄兄弟,最近两个多月过的可好?你那细雨楼最近生意大好,就连我都听手下说过多次呢!”
狄岳本就是故意沉默,见邓柯山开口,立刻热情回应:“大人说笑了,属下只是经营一处小小生意而已,比起大人差的太多了,万当不得大人缪赞。”
两人互相说着没营养的话,各自探察着对方的想法,浪费了许多时间。一杯茶都喝完,邓柯山终于乃承认这年纪轻轻的狄岳是个怪胎。
虽然年岁不过十八,为人说话却异常老道,说了半天一点真实想法都没暴露,恍惚中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同样年纪的狡猾老狐狸说话。
“呵呵,既然狄兄弟你这样谦虚,那就不说这个了。今日唤你过来,是有一件要事相商。”邓柯山不再绕弯子,打算直接说透。
“大人有何事请尽管吩咐,在下一定不会推脱,一定帮大人将事情做好!”
见狄岳痛快回应,邓柯山心情总算好了一些:“狄兄弟,不知你知道不知道修真者的存在?”
狄岳面容一楞,似乎根本不知道修真者是什么意思,脸上出现了真诚无比的茫然:“大人所说是什么意思?修真者?是什么东西?小人见识不广,没听懂大人所说是何意思。”
邓柯山说完那句话后,一直死死盯着狄岳观察,将他脸上的茫然与疑惑收入眼底。
接着,认为狄岳根本不知道修真者的存在后,这才继续说着,将整个修真者群体笼统介绍了一遍。
呵呵,知道修真者,而且知道的这么清楚,居然和我说你只是锦衣卫内的小小总旗?邓柯山啊,我对你的真实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狄岳心中想着,脸上表情却配合着邓柯山所说在惊讶、不解、疑惑、恍然与羡慕中不断变换,相当精彩演技十分高超,将邓柯山完全骗了过去。
听完邓柯山所说,狄岳故意大口呼吸十几下最终勉强平复下来:“多谢大人解惑!要不是大人您告诉我这些,小人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修真者这个群体存在!不过大人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呵呵,你可知道,就在八天以后,也就是十二月十一号,就会有一位修真者驾临到你那细雨楼中?”邓柯山说着惊人之语,看戏一样看着狄岳的脸。
满意的在那张并不喜欢的英俊脸上发现了震惊,邓柯山继续道:“那位修真者,是修真门派刻意放入朝廷眼线中的,那人最好游玩,也喜欢凡人世界的享受,所以行踪不算飘渺诡秘。我给你的任务吗,就是要你好好招待那人,顺便将我一位手下安排介绍给那人!”
说着,他啪啪拍了拍了手,后房中一股早被狄岳发现的气息不再隐藏大步走了出来。
只见那人年纪轻轻,五官生的十分俊美,身穿奢华衣物,腰上挂着古朴玉佩,手着拿着一方黄石所制小印,带着天生的贵气,嘴角含笑看着狄岳,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不仅如此,这人浑身的真力气息一点不弱,看起来不过十五岁年纪,居然已经是后天修为,相当可怕。
“在下钟无过,日后有请狄兄多多关照了。”那人声音温润,一点没有咄咄逼人的气息。
狄岳似乎楞住,看了这人半天,慌忙回礼:“钟兄客气了,在下心中还有个疑问……”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老实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做成此事,我必定升职百户。到那时,临风镇总旗的位置,便会让你来坐!”邓柯山再无开始的客气,阴柔的声音带着寒意。
狄岳听罢,心中了然面上却一点不显:“既然是大人的要求,那在下就不多问了。还有,多谢大人的提携,小人一定用心做事!”
“恩,用心做事的人,不管在哪都会得到丰厚的回报。你先回那细雨楼,不要被其他人发现。钟无过明日就会寻你!”邓柯山随口吩咐,示意狄岳离开。
狄岳自然遵从,行了个礼后,虽然满脸疑惑,仍然快步走出了小楼。
“见过世子!刚才所说多有冒犯,请世子恕罪!三年未见,不知楚王殿下可还安好?”狄岳才一离开,邓柯山立刻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磕头,口中说出了这贵公子的真实身份。
那楚王世子钟无过,理所当然的受过大礼,含笑摆了摆手:“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会怪罪邓叔你?父王这三年过的不错,身子骨硬朗的很,倒是邓叔你,这三年为了我钟家受了不少苦啊!日后成事了,我父子一定会好好报答您。”
邓柯山虎目含泪,被世子平易近人的话语打动,口中连称不敢。
“这段时间,就叫我钟无过好了,不要在意礼数,免得暴露身份。对了,我看那叫狄岳的小子,年纪也很年轻,关键是长相异常俊郎,身上还有股本世子看不透的独特气质,会不会坏了我家大事?”钟无过说到最后,口中不知怎得有了些许嫉恨。
邓柯山一楞:“世子放心,那狄岳只是我们手中的棋子木偶而已,一切都在小人掌控之中,坏不了王爷大事。世子不喜欢此人的话,等到事成,属下定把此獠除去!”
听到这话,钟无过满意的点头,眼中只剩阴冷,再无最开始的温**感。
与此同时,九林门门派之内,吕潇正浸泡在一桶温热的羊奶中。他那家仆张明,正拿着丝制浴巾小心翼翼的擦着他的脊背,场景相当诡异。
“算算时间,八天之后就是那人出现之日了。我依靠家族吩咐准备多年,一定不能失败!至于那些小小苍蝇,等到大事办完,随手抹去就是。”想到这,吕潇脑中浮现出了狄岳模样,心中不知怎得就是一恼。
“那狄岳实在可恨,居然两次落了我的面子,等到事成,定当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说到这,他突然感觉到脑袋一疼,一根头发被张明扯了下来。
“主子,您长白头发了。”张明一边心疼说着,一边继续为他擦起身子来。
被两方惦记着的狄岳,此时正走在喧闹街上,难得有兴致,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大堆小食,有糖葫芦、牛肉锅贴、什锦干豆、豌豆黄等等许多吃食,打算带回去给小夜璃吃。
“呵,邓柯山倒是个精明人,一点没有撒谎,只是故意少说了一些关键的情报。那修真者之所以来细雨楼,可不只是为了玩乐,而是打算在临风镇内寻到几个认可的修真种子带回自己的门派。这种隐秘,要不是前世记忆,根本不可能知道。可惜,那人背后门派,大劫才一开始,就被整派毁灭,与我计划不符。”
“明面上的身份,只是锦衣卫总旗。这个身份知道修真者存在就已经极了不得了,居然还能清楚知道那修真者的踪迹?真是可笑!就算朝廷比分散的门派强大,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想到这,吃了一口热乎乎的锅贴,狄岳继续思索:“说起来,就算那门派在大劫中勉强生存下来,也并不符合我的计划。修真门派虽好,但是对弟子的束缚太严,平常时候倒也无所谓,但是在时间珍贵如金的这三年中,我绝对不能接受时间被这样浪费。可惜了,一个大好的打破道禁的机会,只能这样错过了。”
所谓的道禁,是整个大陆修真者、萨满教与血脉术士家族共同修订认可的一种禁条——在这禁条要求下,除了加入正规的门派或是血脉家族,大陆上的凡人与武者绝对不能成为修真者。
就算有些武者侥幸得到一些修真法门,修炼无成还好,修炼有所小成,只要被修真者们发现,杀无赦。
别说是普通凡人武者了,就算是朝廷一品大学士、皇族子弟、甚至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帝王也不例外。
千百年来,为了独占修真资源,为了控制修真者的数量,所有的炼气士血脉术士大萨满都是这样做的,从来没有放松过哪怕一天。
也正是这样,修真者的存在,才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说起来,这道禁也是一样麻烦的事情。如果是和平岁月,我虽经历独特,但也不敢随意触犯。千百年来,不管心思多深沉奇遇多么逆天的散修们,就算一时得志,最终却全部死在了这条禁法之下。可惜,那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们,根本不知道三年后的大劫是多么恐怖……”
“不过,要说对大劫一无所知,倒也不对。那些修真门派,平日里极少招收弟子。这一次居然连临风镇这种小地方都来了人,显然是隐约预感到了什么而做出的准备。可惜了,整个大陆这三年加入修真门派的人,下场绝对不会好……”
一边想,他脚步一点不慢,很快回到了细雨楼中。
将手中一大堆小食拿给了满眼精光的小夜璃,再一次严肃交待她绝对不能在任何人中暴露自己的血脉天赋后,在小女孩不满的注视下,狄岳坐在了书房之中。
“如果没有发生大变故,八天后来到细雨楼的,还是那一位。为了我的计划,得罪了许多人来到了这细雨楼,终于到了初动之时了。”
一边这样想着,狄岳一边再一次检验起自己那庞大的计划来。
风起之时,渐渐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