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靖安的再次到来,余姚尽管毫无防备,但也不算意外。这个人从回国之后,总是紧追着她的脚步,多次跑到这穷山沟来不说,甚至追到了三亚,之前还一直在为学校跑募捐。他做的这些不是为她又是为谁呢?
过去,面对张靖安的追求,余姚心有负担却也为他的执着所打动。然而现在,她除了心有负担更多的是疲惫和惶恐。这个人的任性级别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退减,依然是我行我素,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如今她已经下定决心和吴峥在一起了,不想因为张靖安而破坏了现在的这种平静。
当然,正因为心中有了吴峥,所以再见张靖安时,她不会像之前那般慌乱而没有底气,心境也平和了不少。他来与不来,她都应该不受其影响,不是吗?想到这,余姚已经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张靖安了。
不爱就不给对方太多的希望是余姚处理感情的原则。或许这有些死板与冷酷,但欲断不断必受其乱,余姚这样想着。只是她忽略了一点,她对张靖安或多或少有些心软,即便她无法去爱,甚至不愿同他做朋友,但也无法做到想象中的那般决绝。
余姚注意到,此次张靖安并没有开车来,他每天早出晚归地在外面跑,两人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余姚虽然感到困惑,但也不会主动去问他。倒是珍珍好奇地谈了几句,都被刘本正一句两句地扯开了。
余姚不知道张靖安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尤其是这两天,他安静地做自己的事,就像他未来过这里一般,这反而让余姚心中隐隐察觉到,她的生活终究是不平静了。
这几天她一直很想告诉吴峥,却又不想他担心,毕竟他还在张靖安父亲身边任秘书,有些事就算吴峥无所谓,但她还是要有所顾忌的。至少在还没有弄清楚张靖安的来意之前,她不想给吴峥添堵。
长假的最后一天,张靖安向刘本正借了皮卡天还没亮就出门了。余姚站在窗口,看着车子驶向了市区方向。她来到张靖安所住的教室,帐篷和背包虽收拾在一旁却没有带走,看来并不是回去了。
早餐后,余姚趁着珍珍去园里摘菜,拦下了这几天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刘本正。
“他去哪了?”余姚开门见山,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刘本正一眨不眨。
“他没告诉我,只问我借了车。”刘本正说的是实话,但因为瞒了张靖安支教的事,神情不禁还是有些闪躲。
“他到底在忙什么?”
“他真的没有告诉我啊!”
余姚抬眼看了看一脸为难,面色通红的刘本正:“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原来是我想错了。”
见余姚眼里流露出来的失望转身离开,刘本正拦住她道:“余姚你等一下,我不是有意要替他隐瞒,只是他说会自己告诉你,所以我觉得我不该多事。他……已经申请到这里来支教了。”
“你说什么?他来支教?”余姚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家伙一定要每次都这样吗?
见余姚阴沉着脸不吱声,刘本正弱弱地说道:“余姚,我知道他此次来的目的不单纯,可是他来支教也不是坏事。一来他多少能缓解你和校长的压力,二来他的身份摆在那,将来对学校多少有些助益。”
“你也知道他此行目的不单纯了,所谓‘庙小供不了金佛’,你想的太简单了。”
“那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对不起,余姚,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你不用道歉了,你不了解他。他想要去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说着余姚拿出手机就准备给张靖安打电话,但号码还未拨出去就又挂断了。她稳了稳呼吸,又理了理头绪,拨通了常乐的电话。
“喂!姚大美女,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接到余姚的电话,常乐十分意外,但心里却了然。
“你最近和张靖安有联系吗?我打电话找他一直都联系不到。”
“不会吧!他连你的电话也敢不理?那我就更不知道他在哪了!”
“你少来,我找他有急事!”
常乐想起张靖安走之前和他说的话,一时搞不清张靖安的状况只好一直装傻充愣,“姚美女,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最近我都在外地出差,中秋之后就再没有联系过安子了。要不这样,我回头问问,如果联系到了就让他立刻给你回电话,怎么样?”
余姚接着又跟常笑打了电话,得到的结果也是不知道。挂断常笑的电话,余姚心中更是烦躁了。他竟然瞒了所有人来这里支教!他怎么能这样!!
余姚在学校焦急地等到了下午,她没想到张靖安竟然去市里把袁校长和秦阿姨接回来了。看见张靖安殷勤地搀着秦阿姨下车,又帮忙拿东拿西,余姚的心虽烦躁不安,但又毫无办法。
秦阿姨是认得张靖安的,听说他要来这里支教,高兴地乐不可支。袁校长虽也认识张靖安,但那次他是以公司副董的身份出现。此刻校长倒没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眼余姚就回屋了。看着张靖安对着袁校长一副谦逊有礼地斯文样,余姚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家伙从来都是这样自己落窝熟。
瞟了眼我行我素的张靖安,余姚的心绪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越加烦躁。于是提起步子独子一人走向了后山,她需要冷静冷静。还没走到一半,余姚就听见身后有人跟了上来。正好,她也想找他谈谈。
自从被吴峥禁足到后山,余姚就当真没再往这边走过,没想到已经掉落了不少叶子。从这半山腰看向山脚下,中心公路蜿蜒于山间,来往的车辆也尽数可见。
见余姚沉着脸不说话,一副生气的模样。张靖安却微微笑了笑,其实余姚的这些反映完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已经打定主意留下,所以此刻也不轻易开口,只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着山脚下。
“你当真要留下?”良久,余姚开口问道。
“当真。”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你家里知道吗?”
“我爸知道。”余姚颇有些地意外地看了眼张靖安,她没想到这件事他爸爸居然知道,而且知道了还不反对。“你不要这么吃惊,原本我爸就打算让我去JS教书,这次的支教正是学校推荐来的,虽然地点是我选的。”
张靖安的话让余姚的心底不由得沉了沉,看来通过家庭因素的劝导已经不能起到作用了。
“我只是意外他会同意你来这么远的地方支教。”
“之前对于我爸安排的这份工作我一直很抗拒,现在我们各退一步,我答应他等支教结束就去JS上班,他答应瞒着我妈让我来吉龙支教。其实我爸说的对,我这个人的性格并不适合从商,而且我也不喜欢从商。我爸又不希望我从政,那么从教或许是最好的出路。”张靖安深深地看了眼余姚,见她只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叹了口气接着说:“上次从吉龙回去后,我心里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没人能轻易改变。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有个思想准备,这里不比县城,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你是在小瞧我吗?你在这里熬了四年都没事,难道我呆一年就会难熬?”
“你错了,我在这里的四年不是熬过来的,如果你是抱着这种心态来这里,那我劝你还是早点做好回去的打算。”说着余姚就准备返回。
“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来?你不想知道我的打算吗?”
余姚站定脚步,却没有回头:“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行,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余姚下山的背影,张靖安竟然有些莫名地失落。其实哪怕她说一句反对话也好啊!可是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心里没了底。不过没事,一年的时间,他可以慢慢来。
珍珍和刘本正被秦阿姨留下了吃晚饭,余姚看得出来,秦阿姨是真高兴。而袁校长虽然待张靖安很客气,但余姚却知道这种客气带着淡淡的疏离。
晚饭后,校长留下余姚和张靖安商量教学事,既然已经无法避免的要增加一名支教老师,那很多计划安排就要更改。加上张靖安没有任何教学经验,开始的课程只能照原计划,让张靖安先旁听几堂课再上手。
珍珍和刘本正帮着秦阿姨整理二楼的房间,那里原本堆放着户主留下的一些物品。现在因为张靖安的到来,不得已只能把房间整理出一部分,用做卧室。两人有些忧心忡忡地帮着兴高采烈地的秦阿姨搬东搬西,却又不能多言。
等一切安排停当之后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在余姚安抚地眼神中刘本正和珍珍赶回了乡里。秦阿姨安排张靖安去洗澡,厨房里只剩下校长和余姚面对面地坐着。听余姚谈了前后的原委,袁清的心情并没有比之前见到张靖安轻松多少。原本以为张靖安只是为了捐款的事情而来,如今想来,只怕连之前捐款一事都没那么简单了。
“校长,对不起,之前有些事没有告诉你。”
“这种事你不说我能理解,你可有什么打算?”
“他来支教的手续一应俱全,还得了他父亲的同意和帮助,我们除了接收还能推掉么?反正也就这一年,只能随他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吴峥?”见余姚低着头,袁校长叹了口气说道:“学校增加一名支教老师不是小事,何况你们之间……你这么聪明,还是尽早告诉他吧,毕竟我说和你说是不一样的。”
闻言,余姚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如今吴峥在他父亲手下当职,我……”
“你放心,吴峥自会有分寸的,只要你让他放下心才能解除他的顾虑不是吗?”
余姚抬眼看了看袁清,果然是当局者迷,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倒是一时糊涂了!于是笑了笑道:“知道了,一会儿回去我就告诉他。”
“行了,早点去休息吧!明天又是扎实的一天,这小子刚来,没有半点教学经验,只能靠我们慢慢带着了。哦,记住了,不要跟老太婆说他的身份,她那人心里藏不住事。”
“我知道,阿姨只知道他是我的同学,连他的副董身份都不知道呢。”
“行啊!虽然这尊菩萨不好请走,咱们也只能慢慢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你也放宽心,平日里该怎样还是怎样,不要有太多负担。”
余姚苦笑了笑,她也想平常心来对待,但到底是做不到不受影响。这个人从回国后,已经一步步靠近了她的生活,哪怕她已经接受了吴峥,这个人还是不顾一切地来了。这样的张靖安让余姚看不明也摸不清,甚至有些害怕去面对。
回到房间,余姚拨通了吴峥的电话。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让余姚烦闷了多少的天的心莫名地就平静了下来。多么希望此刻能来到她身边的是他而不是张靖安啊!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爱着的一直是吴峥,哪怕是同张靖安相爱的那几年,她的心里也一直留有一个角落藏着那份感情。过去她一直拒绝吴峥,只因为心底的那份顾忌,那份卑微。如今,就算张靖安来了又如何,他们已经回不了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