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靖安的车停得挺远,如果不是这辆路虎车太过显眼,余姚还不确定那是不是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余姚慢慢向车子走去。刘本正正在政府门口的农村信用社汇款,正好看见余姚走向了一辆路虎车。
七分牛仔裤,粉色飞袖长T恤,简单的马尾。张靖安坐在车里看着余姚一步步走近自己,心早已不受控制得飞了过去。即便她穿得如此简单随意,他还是觉得她清秀脱俗。看来他一定是中了她的毒,着了她的魔,不然这么多年为何只对她念念不忘。
“什么事?”走近驾驶位,余姚看着张靖安问道。
“上车!”
“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怎么,怕了?”张靖安一脸玩味地看着余姚。
“有事说事,没事我可回去了。”
“你觉得我大老远跑来会没事吗?”
“我不知道。”
“车钥匙给你,这下你总放心了?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看着张靖安递过来的车钥匙,余姚没有接,她径直走到副驾驶位坐了进去。
“我要回去一趟。”张靖安本来想说短时间没有办法来看她了,可是他知道现在她并不在意这些,“公司同意捐款后,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说着他看了看余姚的手,眼眸不禁暗了暗,心里也越发的后悔。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发了什么疯,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力气去抓住她。
“谢谢!不过之前我也说过,无论公司捐不捐这笔钱,我都希望不会让你为难,也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个人而刻意做些什么!”
“呵!”张靖安靠在位子上自嘲地笑了声,一双深邃的眼眸立马布满伤感,但是他仍旧用一副玩世不恭地口吻说道:“你很怕欠我的?”
“对,所以捐款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再刻意多做什么。”
“我不否认之前是冲你来的,可是在昨天看了学校的情况后,我已经改变了想法,所以我再做什么都不是为了你。”
张靖安的说辞并没有让余姚觉得轻松,她看了看他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的。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回去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让你多呆一刻都不自在?”说完他一边看着余姚的手,一边从车门上打开一瓶满是英文的药水说道:“这个给你!涂在手上会好得快些。”
余姚看了眼张靖安递过来的药水,虽然她也想快点好,但她并没有接过。从昨晚回来就有不少人问她的手是怎么弄的,虽然都被她简单地带过,但那些狐疑地目光仍旧让她极不自在,这也是她一直躲在房间不出来的原因之一。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
余姚的拒绝让张靖安心里顿时有些发狂。他强行拉过她的手把药水涂在了上面,见余姚反抗起来,他微微呵斥道:“别动!听话!”
余姚好笑地看着张靖安的一举一动。“打一巴再摸一下”,他以为她是孩子吗?“放手!你这是干什么?”
张靖安一边涂着药,一边强拉着余姚的手。可是又生怕自己力气太大再度拉伤了她,不禁说道:“如果你想我追到乡政府去给你涂药的话,就尽管动!”。
闻言,余姚果真不再挣脱,任由某人拉着涂药。张靖安见自己一说这种威胁的话就很管用,不禁偷笑了起来。她果然还是好面子!
他细致地揉着余姚手上的淤青,想着这一双纤细无骨的手被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心里就忍不住骂自己,也难怪她会如此害怕面对他了。他很想说声对不起,可是此情此景又觉得多余。有些伤害已经造成,再多的对不起又能怎样?如果余姚会原谅自己,那么又何须这些道歉。
手上传来清清凉凉的感觉竟是说不出的好过。尤其是在张靖安轻柔地按摩下,药水由凉转热,似是要化开淤青一样,酥酥麻麻的。余姚看着张靖安认真给她捏手的样子,又看到车窗外不时经过的人,心里越来越不自在。
她适时的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张靖安看着落空的双手,有些尴尬,更多的是失落。“何必客气?毕竟是我弄伤了你。”
“这点伤不打紧,只要你不再凭空出现在我生活里,我就感激了。”余姚看了看张靖安铁青的脸,似要快刀斩乱麻一般冷冷地说道:“我只是希望我们今后不要再见面了。”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立刻消失?”
“是!”
“如果我不想呢?”
“这样无谓地纠缠下去你觉得有意思吗?我有我的生活,而你也有你的生……”
张靖安打断余姚的话说道:“我之前就说过,我的生活里必须有你。”
“如果你硬要这样的话,我会立刻结束在这里的支教。”
“那我求之不得,要知道无论你在哪,只要我想找就一定能找到。”
“张靖安,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世上比我好的女子大有人在,你不需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家庭和背景,我们并不合适,你何必让自己这样没有自尊?”她再度看着张靖安,认真地说:“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很多事早已成为前尘往事。”
听到余姚说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张靖安心里顿时一痛。她对他一次比一次冷漠,一次比一次心狠。甚至毫不留情面地将内心的决绝袒露出来,让他真正意识到什么叫无法挽回。
张靖安的沉默并没有换来余姚的心软,她刚要打开车门下车,就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余姚第一反应就是挣脱这种让人尴尬、窒息的拥抱,无奈身子却被他紧紧地禁锢住,根本动弹不了。
他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这感觉让余姚又羞又恼:“快放开我!”
张靖安借助这一刻的禁锢让她呆在自己的怀中,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独有的清香。可是余姚的反应让他感到一种无助,觉得自己只要一松手就再也无法拥有她。这种感觉让张靖安很挫败,他一次次地降低自己的自尊心来找她,担心她在这穷乡僻廊营养越发不良,更是担心她手上的淤痕赶来送药。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余姚都离他越来越远。
忽然,张靖安松开了余姚。看着她因生气而瞪大的双眼,居然邪魅地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怎样,在我这你始终是我高二那年认识的那个余姚。我不管你是否已经死心,只要是你就够了。”
张靖安的固执让余姚头疼不已,她拼命地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与烦躁,冷冷地说道:“随你,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张靖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我该说的也说了。既然你也说随我,那以后我更要随我了。”忽然,从后座拿过两大包吃的放到余姚怀里,“原本这些东西昨天就要给你的,可是没来得急。”
余姚皱着眉头,看也不看是什么就丢还给张靖安说:“不要!”
“都拿着吧!这些东西都是这乡下地方没的买的。”
“我不稀罕,你爱给谁给谁。”说完,她就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乡政府走去。
张靖安好笑地看着余姚气呼呼离去的样子,突然发动车子追了上去。他把车拦在了她的面前,然后直接把东西从车窗丢在她前面就绝尘而去了。
看着路虎从眼前飞驰而去,余姚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向来如此,送出的东西绝不会拿回去,哪怕是扔了。可她毕竟不是当年的余姚,在山区支教了这么些年,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仍由这些东西躺在路上不管。
夏日当头,两包东西散落在地上格外引入注目。余姚眼睛微微有些酸涩,可她还是慢慢地蹲了下来,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往袋子里面捡着。有水果、零食、营养品,还有补血补铁补维生素的东西,产品标识上全是外国文字。的确,这些都是进口的,用张靖安的话说,这种乡下地方别说卖,就是见都没见过。
忽然多出了一双手在帮她捡东西。余姚一抬头发现是刘本正,不由得脸上一阵红。不知他是何时出现在这边的,刚才的一幕是否被他看见?还是说他都看到了?看到刘本正只是专心地帮忙捡着东西,未看她,也未问她。余姚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东西捡好后,刘本正自觉地帮余姚拎着。其实他心里充满了疑问,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罢了。从他看到余姚上了张总的车,看到两人在车里拉着手,甚至拥抱。他就一直没有从内心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虽然他并没听到两人的交谈,但从这两包被扔下车的东西来看,余姚似乎极不乐意。他看了看余姚手上了仍未散去的淤青,心里忽然不敢再想下去,生怕会印证自己心中那胡乱的猜测。
见刘本正一直沉默低着头走着,余姚已没有了刚才的尴尬。有些事本来就是“解释等于掩饰”,越说越黑。所以不管刘本正看到了什么,也不管他是否心存误会,余姚此刻只能保持沉默。
直到走到乡政府住宿的院子里,见余姚不理会他手上的东西,刘本正才缓缓开口提醒道:“余老师……你的东西。”
余姚一边说谢谢,一边接过东西。可刘本正却不撒手。看到刘本正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余姚收回手,笑着看着他说:“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拿些去吧!”
“我?”余姚一说完,刘本正就赶紧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说:“不不不,这是人家送你的,还是你拿着吧!”
看到刘本正一脸通红,余姚叹了口气道:“你都看见了?”
刘本正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余姚,见她睁着一双平静无波的大眼看着自己,心里忽然有些发虚,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立场来关心她的事。此刻余姚主动提到,他反而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那个……张总……和你……”
余姚会意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其实张总是我的同学。”
“同学?”刘本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对,张总是我的高中同学。”
余姚看了看刘本正,笑了笑说:“其实昨天我也很意外,因为他前不久才从国外回来,大家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了。事先我也不知道这次捐款的会是他们公司,也不知道他是公司代表。”
余姚淡淡地语气让刘本正心里的疑惑并没有解除。在余姚的坚持下,刘本正还是收下了一些水果和零食。他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她转身进了房间,他才慢慢地提起步子往宿舍走去。同学吗?可是同学会那样拥抱?那样拉着手?看着手中的东西,虽然他没见过也没吃过,但是英文还是认识一些的。如果是同学会专门送来这些东西?还有她手上未消散的淤青都说明了什么呢?
可是不管他有多少疑问都只能压在心头。既然张总和余姚早就认识,那无论他们之间是何种关系,都已超出他的关心范围,毕竟他不是她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