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储正想起身去拿酒壶给陆君斟上，不料陆君抢先一步。
“这暖酒的炉子离我近，就由我来吧。”陆君看杨储和王阳的酒杯还是满的，便只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斟上。
“来，今天难得跟杨教授一起喝酒，敬你一杯。”陆君说着举起了酒杯一咕隆喝了下去。杨储也只好跟着饮下一杯。
“不用这样客气。”杨储放下酒杯说，“平时工作上还是要你们照应着呢。”
“啊？我们倒是怕杨教授看不上我们脑袋里的东西。”陆君笑了笑说，“对了，杨教授的项目有进展么？”
“不太顺利，依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杨储摇摇头回答道。
“你觉得我和王阳能帮到你什么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加入到你的项目当中去。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课题可做。”陆君说，
“啊……”杨储抓了抓脑袋。在这个课题上杨储实在一时想不到面前的两位可以帮上什么忙。
有子把做好的热腾腾的菜端了上来摆上桌面了。杨储转向有子点头感谢。有子只是回以微笑和点头回礼。
“你们继续聊，我再去给你们准备其他的菜。”有子说完，用手掂了掂酒壶，看来之前那壶酒已被喝得所剩无几了。有子换上一壶新的，把原来那个空壶一起带了出去。
“如果杨教授有什么不方便。或者……不愿意。当然绝对没有关系，我们也只是看你一个人经常那么忙，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什么。”陆君顿了顿，转头望向王阳说，“对吧？”
“是的。是的。”王阳连忙附和。
“这个……当然不是我不愿意。”杨储解释道，“我也只是一时想不到在哪方面需要两位的协助。要不我先记下你们的好意，需要时我一定主动找你们，如何？”
杨储说完将目光交替地望向面前的两位，王阳举起自己的酒杯一口喝下，然后转过头对杨储说：“杨教授的项目也快到两年的期限了，如果实在没有进展的话，我倒是想提个建议。”
杨储不明白王阳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和陆君有个课题，但是没有经费。”王阳顿了顿说，“你也知道，化学系的经费都放在了你的项目上面。现在也快到年底了，看杨教授项目的进度完成的可能性也很低吧？不如早点中止，有了多出的经费，我们三个人再一起启动一个更有把握的新项目，你怎么看？”
“王教授，你今晚是喝多了吧？”陆君插话道，“杨教授的项目还没到两年期限，你这建议不是让杨教授难堪嘛。”
杨储也是聪明人，听他们这么一说，杨储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原来今晚喝酒的目的在此。他们两位现在根本拿不到科研经费，没有任何科研项目的话，最后必然会影响到他们在学校的前途。所以，这才想要跟杨储合作。但对于杨储来说，他无法将自己两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有子将新的一道菜端了上来，见三位在聊工作的事情，她也就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摆放好菜便退出去把门合上了。
“谢谢两位的好意，我还是想再坚持看看。”杨储一边说一边交替地观察着陆君和王阳的表情。
陆君没有看他，只是一边听杨储说话一边自顾着夹起菜送往嘴里，表情平淡。而王阳则不一样，脸上自然地流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
“杨教授决定吧，毕竟这是你的项目。”陆君说完又举起杯子向杨储示意，“杨教授没怎么喝呀。”陆君很自然的把话题岔开了。
“哪里？我头都有点晕了。”杨储说得没错，他并不太胜酒力。几杯高酒精度的清酒下去，他已感觉胃里像有一团小火在慢慢烘烤着自己，头也开始慢慢有些晕眩的感觉。
这时老板娘过来了，她一脸招牌式的笑容，给三位的酒杯都加上了些酒。
“招待不周哦，请多包含。”老板娘双手摊平放到胸前，然后微微鞠了躬。“不过有有子在，陆教授应该就不需要我了吧。”
“怎么会。”陆君回道，“有子哪能有老板娘的风韵呀。”
“陆教授今天又是喝多了呢。”老板娘笑着说。
“是呀。我也就只会在你小樱家喝过头。”陆君说，“这里酒不醉人，人自醉。”
老板娘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里能让你心醉的就只有我家有子吧？”
老板娘一语戳中了陆君的要害，陆君不回话，只是昂头再自饮一杯后说：“哎！我连约她喝个咖啡都不理我。你家有子的柔情就只在这家店里吗？”
“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我这个做义母的并不干涉她。”老板娘听出了陆君话里有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自从她五岁那年我见到她就是这样了。她基本拒绝跟任何人相处，除了我和我之前的丈夫。”
“五岁那年？”杨储心里突然莫名的一惊。
“是呀。我亡夫是在她五岁那年收她为义女的。”
杨储听到“亡夫”两个字便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丈夫……”
“没关系。”
杨储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他不好再问下去，怕引起老板娘悲伤的回忆，毕竟跟老板娘还不熟悉，不能太失礼。
突然，杨储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很想吐。头也一阵晕眩，他奋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洗手间在哪里？”杨储问。
“啊。我来扶你。”老板娘说。
“我来吧。”陆君连忙起身走了过来，扶着杨储往外走。刚刚走到洗手间的洗手盆前，杨储便哗啦啦地吐了出来。陆君重重地拍了拍杨储的背，一边用力抚摸着他的背帮助他缓和一下。
“杨教授果然有些不胜酒力呀。”陆君说，“是我大意了，不该一直叫你喝。”
杨储一边把头埋在洗手盆里，一边扬起右手轻轻摆了摆。杨储被自己的呕吐物散发的气味熏得甚是难受。陆君帮他打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将杨储的呕吐物冲进了下水道。一小阵过后，他感觉胃里舒服了许多。他双手合拢从水龙头上接下水漱了漱口，然后又用温水把脸也清洗了一下。
“还好吧？”有子说着递来一块温热的毛巾。杨储没有意识到有子一直就站在旁边。他接过毛巾道了谢，用温热的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擦掉，毛巾抹过鼻子时，杨储又闻到了有子身上那股独特的清香。小樱家的名气果然是名副其实，这里给人感觉真贴心，杨储在心里想。
“给我吧。”有子见杨储擦完了脸便将用过的毛巾夺了过去，又递来一块干净的，“用这块再擦一下吧，会舒服些。”
清理干净后，陆君扶着杨储回到了包间。
“还好吗？杨教授。”王阳也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头还有点儿晕。”
“把这个喝了吧。”老板娘也端来了热茶。
“真不好意思，弄得你们这么麻烦。”杨储感觉让大家围着自己转非常抱歉。
“我们应该的。”老板娘说，“不用在意。”
杨储坐了下来，喝过热茶后，感觉胃里暖了许多。
“看来今晚不能陪你们喝到最后了。”杨储望着陆君和王阳表示抱歉。
“没关系。”陆君说，“下次我们再一起喝酒我就不会让你喝这么多了，是我疏忽了。”
“要不要帮你叫个车先送你回去。”王阳问道。
“也好。那我就先走了。叫了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真的不用我们送吗？”
“不用，感谢了。”杨储摆了摆手。
“我去叫车吧。”有子说完便跑了出去。
陆君把杨储挂在墙上的风衣取了下来，帮他披上，搀扶着他往外走。当来到门口时，一辆出租车已经等在了那里。有子帮拉开了车门，杨储扶着门将自己的身体塞了进去。
“那你回到家好好休息。”陆君说。
杨储只是嗯了一声。他却不知在他的身后陆君和王阳正射来两道仇视的目光。
“真的不要人送你吗？”有子弯下身子将头贴近车窗问。
“不用了，谢谢。”杨储回答道，就在出租车启动的瞬间，杨储莫名其妙的补上一句话，“你今天穿着和服很漂亮。”
杨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有子说这句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让这句话像不受他控制似的自然而然的从他口中滑落，他不确定有子有没有听到，但他清楚地看到了她最后一刻的笑容，他也不确定那笑容是对他这句话的回应还是只是有子对客人一贯的招牌式表情。
夜晚的路灯从车窗前划过形成一条条光亮不一，长短不同的曲线，似远似近的光点在窗外跳跃，他的眼前开始有些恍惚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