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无名道观的一座巍然的山上。
离山顶峰还有一段高度的峭峰,被高处的缥缈云雾给团团围住,若隐若现;远处定睛看去,整座峭峰像是一只鹰嘴,上方傲然凸出,而下方呈一往内弯的大弧形,空洞了大半部分,峭峰便如完全凌空在悬崖上一般,鬼斧神工。
山泉水从峭峰边缘的巨石缝内流出,倾泻而下,悉数落入悬崖下的深谷,不似常见的瀑布一样澎湃喧嚣,呼啸而下,而是如天女的轻纱水袖一样飘渺,顺势而流;甘甜的清泉顺着曲折的石缝流下,倾泻时迸出的水珠如同仙子发髻上佩戴摇晃的银坠滴,又如织女与牛郎两两相隔时,触情而潸然落下的晶莹泪滴。彩光形成一条弧线,似一座仙桥,跨过空中的清澈水流。从顶部俯视峭峰,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坐落崖上,殿门上方挂着一方奢华大气的牌匾,匾上是几个苍劲利落的大字——断欲殿。殿门前的平台距崖边有宽敞的距离,而平台上铺满了如汉白玉般的纹理石,大殿左右有奇花异草,姿态优美的树木相衬;殿后生出一棵千年的古榕树,枯须飘飘,蜿蜒在枝杈上的藤条根根垂下;古榕的枝干大若鲲翼,笼罩了大殿的一侧。此般景象,被任何凡人见到,都会误认自己闯入了仙境,而峭崖所在的山峰,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凌雲派所属之地——凌雲山。
而这仙境之中,大殿之前的台阶上,一位名为苏子恒的少年正在努力地完成派中分配给自己的任务。
苏子恒刚清扫完断欲殿前石阶上的枯枝败叶,用袖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将扫帚靠在台阶边白石雕花阑干上,又弓下身,坐在石阶上眺望殿外远山;断欲殿临近崖边,远望能看到极佳的景致。
远方传来几声鹤唳,几只白鹤扑腾着双翼飞来,穿过连绵起伏的山峰;苏子恒目光跟随而去,不禁羡慕起它们能不受束缚地在空中自由翱翔。
奇石兀立,远方群山连绵,山峰苍翠峭拔,云雾缭绕,衬得断欲殿飘然出尘,真似仙人所居之地,远离了俗世的干扰。
一阵风吹过,带着些许寒意,是临近初冬的味道;断欲殿上方的千年古榕树被风带落一大片枯黄的叶子,阶上再次被覆上厚厚一层落叶。苏子恒轻叹了口气,拿下一片掉落到自己肩上的枯叶,无聊地旋转叶柄。
一种憋屈的愁绪堵在心口,抬眼望望眼前的萧瑟,心中的忧愁被逐渐扩大,像一潭本就乌糟糟的水塘泛起阵阵涟漪。
想来这已是深秋了,入凌雲派快一年,却没学得来一丁点本事,当初与一批同龄入派,过了考验既未顺利进入正殿;其他人直接作为正式弟子到正殿进行修炼,向导师学习入门法术,而管理的师父竟将自己单独挑出,安排去给各殿内外打杂。每当把一天的繁琐事务完成,晚上就只能趴在床榻上,累得腰酸背痛;而且早中晚都抢不到热乎的饭菜,杂活过多又太重,正门弟子用完膳后,自己才姗姗来迟。
苏子恒被这生活中的琐事扰得心烦,竭力将郁闷压制下去,静下心欣赏远处的仙景。
断欲殿是距凌雲派里三大殿最远的一座殿阁,自然是清幽僻静;此殿富丽堂皇,本为凌雲掌门所居,苏子恒从一些师兄的谈话中得知他老人家去岁就去了昆仑山闭关静修,想突破现在停滞不前的功力;如此一来,断欲殿这儿除了自己一人每天定时前来打扫,就再无人光顾。苏子恒也觉得此地清静,不像当自己到别的殿打杂时,便会引来一番正在修炼的同修人的嘲笑,想想那丢脸的场面,也宁愿独自一人到这廖无人烟的的地方打扫打扫,坐坐休息,避免招到耻笑。
烦人的愁绪又冒出头来,将苏子恒的思绪牵回一年前...自己曾为了进凌雲派,义父想尽办法买通关系,辗转周折好不容易有了入派的资格,不料现在混得如此颓废,临行前对义父的保证和豪言壮语,县上熟人亲邻那一双双充满羡慕和期待的眼睛,街坊友人的眼红...卧在凌雲山上的凌雲派是什么?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派别,每年选拔弟子有多少人挤破头争抢入门名额。
啧,自己呢?县上的亲友还期盼着他们那地儿能出个绝世大侠或高人什么的...瞧瞧如今这幅境地,真是讽刺至极。
苏子恒内心乱糟糟的一团,心情低落下去,左手撑着脑袋。
为何自己不受导师待见?这还真想不通啊...或许自身看上去是有点木讷,但也不必吝啬到连个机会也不给予?前段时间派内举行初级弟子的剑术比赛,自己同义父学过几招,踊跃着去参加,结果直接被负责的师兄打发开了;还有几次小型的格斗,师兄们也统统将他拒之千里...呵,要不就这样下去算了,碌碌无为,破罐子破摔,走出去再差,也毕竟穿着凌雲的服饰,是派里的人。
“这难不成是要放弃了?”苏子恒惊觉,心中的落寞不断扩大,那感觉像是亲手给自己挖了个无底坑往下跳一般。“恐怕他们只是暂时不待见我,现在也不能自暴自弃起啊,还是找找自身原因,该弥补些不足就弥补,继续做好本分,找个能成为正式弟子的机会才是...”他试着挽回原有的信心,起身拿起扫帚扫开石阶上的落叶,扫帚与石阶摩擦的“沙沙”声又响起了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