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九歌时,顾璃嘴角轻挑,淡笑着关怀了几句,目光柔和许多。
这...差别待遇啊,怎么看到九歌师父就笑了?站在九歌身旁的三人内心无声地咆哮。
唐离装作欲哭无泪的样子转头望向九歌,透露出待遇的不公的不满。
小妮子身子滞了滞,看着顾璃那美如冠玉的脸,心里有一种滋味儿难以说出。先生带给自己的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宁静淡泊,随遇而安;他时常嘴角噙着如沫春风的笑,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像是历经过劫难,万千风雨一般,似乎早已磨炼得深不可测,可细细观察眸子深处——是难以形容的茕茕孑立的沧桑感。
九歌现在所处的年龄阶段,不助于她读懂顾璃眼中的深浅,但那隐隐约约的孤寂令她徒然悲伤起来,即使读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突然有些为先生感到失落呢?那眼睛深处的......是怎么回事?那深处的东西,自己只在一些年过半百的老者眼里见到过。
不过...先生和师父既然是挚友,那想想他们的岁数相当,就能明白些了;但站在自己面前的,完全是名飘逸宁人,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实在令人难以与年老的岁数挂上钩,年轻的肉体里有着经历几百年风雨的苍老灵魂,怎么想怎么别扭......
“想什么?”顾璃轻淡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九歌回过神儿,慌张抬头,灿烂一笑回应道:“没,没什么...谢谢先生关心。”顾璃听罢,别头嘱咐了秋影几句,便飘然转身,径直向前走去了。
九歌内心莫名的鼓动起伏起来。
是自己想太多了,不管先生怎样,自己作为修行人怎能有这么多杂念呢?
慕九歌回想起顾璃转身那一瞬间的侧目,仅存的好奇心都被打消掉了;先生和师父一样绝非凡人,方才自己的胡思乱想怕是早被先生给看透了。
聚集在一起的其余弟子站起身,其中一名师姐对四人笑着招了招手,示意继续赶路,九歌有些没缓过神儿,被秋影拉着往前走去,丫头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方才削弱杂念。
顾璃仍然行走在前面,随意抚平蓑笠边缘垂下的素纱,重新戴回了头上,看起来漫不经心。
他将视线放远,望向远处的黛色丘林。好你个无忧老儿,哪里去寻得的弟子,年纪尚小倒也会从眼神上来洞察人心了。
顾璃有些憋闷,心绪有气有喜,气的是这么个天之禀赋的徒儿不是自己先发现的,不然早就能收入府下,自己四游江湖都难寻的一个麒麟之才,而那十年半载都闭关不出山的老家伙只是随意出了个山而已,就误打误撞有如此的收获;喜的是那老家伙现在将这妮子托付给了自己,看样子我这做师父的还能有幸教导她几载,啧啧啧...师父?这丫头压根儿就不称自己是师父,而是一心忠于那白须鹤发的老头,哼...
顾璃越想越发郁闷,就差吟一首诗叹惜自己没有尽早遇上这么个极有天赋的徒儿了。
九歌挤在一行人中,东瞅瞅西看看,在这一望无际的乡村田野上又走了会儿,便倍感无聊,开始雀跃起来,完全忘了老道平日对自己的教导,什么叫切勿浮躁,什么叫平心静气。
这妮子一活跃起来,拉拉这位师姐的水袖,拽拽另位师兄的坠饰,玩心大发,不一会儿便把队伍里的气氛带动热闹起来,除了顾璃,众人都年长于九歌,年龄最大的甚至快接近弱冠之年。无人责怪九歌的淘气,全然将她当做最疼爱的小妹来对待。
正午。
“这快要立夏了吧?前几日待在府里还不觉得,出门在外才发觉正午的日光比平日毒辣了许多。”
“立夏?恐怕将近了。”
“是啊,太热了,让人有些疲倦犯困。”
“太热了,九歌师妹,饿不饿?要不要休息会儿?再玩下去消耗了气力,等会儿赶路会太累。”众人里一位师姐关心道。
“好。”九歌听话地点点头,将一路上采集的野花用草茎扎成一束,握在手里,秋影替她理了理额前散落的发丝,说道:“都已经日上中天了,忍忍,没记错的话再走大概两里路就能到达一个驿站,到那儿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嗯。”
“你们瞧,前面路旁有几株芭蕉,我去砍几片蕉叶回来给大家遮阳?”队里年纪稍大的一名师兄提议道。
“行。”众人赞同道。
当那位师兄回来时,九歌接过一把芭蕉叶,抚摸着光滑的叶面,又嗅了嗅蕉叶的清香,最后干脆将脸贴在了上面,感叹一声:“好舒服!”秋影接过另一把芭蕉叶,哑然失笑:“舒服?”
“对啊,很凉爽,还有股清香呢。”九歌兴奋地回答道。
“的确。”秋影鼻尖轻触了一下叶面,将蕉叶盖在头顶上。
很快,翠绿的芭蕉叶便被分完了,却还不够人手一把,砍芭蕉叶的师兄犹豫了半会儿,说道:“那几株芭蕉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不能多拿,这蕉叶很大,一把能够两人遮掩,咱们分成两人一对共用吧。”
唐竭最先走开,远离唐离,与另一位弟子共遮一把蕉叶,秋影被另位师姐邀去;小妮子个头太小,无法与另外几位高个儿的师姐师兄组队,分来分去,最后只剩九歌和唐离了。
唐离可怜巴巴地望着九歌,无助眼神如同一只摇着尾巴讨不到东西的吃的小狗一样,分外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