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降下黑沉沉的帷幕。
尹冰孏和炎雨一直待在房中下棋,上官痕从傍晚回房后至今未曾出来。鬼谷轩吃饱喝足后回房休息了。楚在曦以回房为由悄悄离开了南山客栈,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弄堂里。
“出来吧!”小巷内闪烁不定的光线,映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主人!”
楚在曦从黑衣人手里接过一封信,灰暗的光线将楚在曦映照地更加死气沉沉。楚在曦神情凝重,全然没有往日的生气。
约摸片刻后,“果然是他做的!”说着将手中的信捏的粉碎。“去告诉他,我不管他是不是与西域魔教合作,如若他在扰乱我的计划,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此取消。”
“是,主人。”
“对了,我让你查得另一件事情如何了?”
“启禀主人,近日西域魔界连番进攻边境是因为西域魔教的圣女背叛了魔教,她和锦衣卫里应外合捣毁了魔教很多支点。可不知为什么,后来圣女失踪,很多潜伏在魔教的锦衣卫身份曝光。魔教开始大量清洗,对朝廷进行反击。”
“有意思,看来这西域也不怎么消停。”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去给我查一下莲花盗圣的真实身份。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为谁效命!”
“是,那夫人那里?”
“我自会跟她解释。下去吧,随时等候我的安排。”
“是,属下告退。”
楚在曦回到客栈已过子时,然而炎雨和上官痕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看来上官痕还未解开谜题,还是先行回房,静候佳音吧!
丑时
楚在曦一直在房内静坐,鬼谷轩扛不住满满的倦意,回房休息去了。炎雨和尹冰孏切磋棋艺、谈笑风生,浑然忘记了时间。
“炎雨,原来你棋艺这般好。上次输给了先生,这次又输给了你,看来我需要努力了。”
“你和痕哥下过棋?”
听到炎雨这么问,尹冰孏知道炎雨上钩了。现在她需要做的只是再添一把火。
“之前在江南受伤的时候,因为伤口太疼无法入睡,便和先生下了一夜的棋。先生博学多才。”说道这里的时候,尹冰孏装作一副小女人的娇羞状,“我和他上古至今,天文地理,畅谈天下。先生的很多知识和见解都让我豁然开朗。”
尹冰孏看着炎雨从刚才的笑容满面逐渐变为冰冷,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或许这样做会很残忍,也不该为了一己私欲拖累上官痕,但为了让炎雨彻底死心,她必须这么做。
炎雨渐渐落寞的神情让尹冰孏充满了愧疚。对不起,你我身份有别,我的身后是整个冷氏家族,在未找到烟火人间之前,我不想与任何一个人有交集。
“好,有机会一定去。我……”
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人一惊,一瞧见来人是上官痕,炎雨放下了手中微微出鞘的剑。
“看来你们都还未睡,便进来了!”
上官痕眼睛肿胀着,一圈圈黑眼圈似乎包住了整个眼睛。
“痕哥,你解出来了?”
“大致。”
“那我去叫小轩他们!”
“不用了我们来了。”
楚在曦披着件黑色斗篷,头发很随意地搭在了肩上。鬼谷轩睡眼惺忪,头上没有任何装饰,就这么散着。
“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我便去叫醒了小轩姑娘。”
“你们聊你们的,我继续躺会儿。”小轩整个人走路都是轻飘飘的,低着头打着哈欠,向床边摸索着前进,直接头倚靠在了床柱上。
上官痕拿出了一大张图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连串奇怪的符号。以炎雨的角度来看,就是大环套着小环,没有一丝头绪。
“痕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是九宫八卦。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尹冰孏手指轻轻滑过纸的每一寸,她的声音很空灵。那一瞬间,上官痕的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场景,小女孩拿着男孩的画作轻轻柔柔地念着。是他最近想起了太多过去的事了吧,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小忆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他还是觉得小忆就在眼前呢!
“没想到,孏姑娘对于奇门遁甲的了解不是一星半点啊?”
楚在曦和炎雨并未听出上官痕的言下之意,两个人还在消化尹冰孏刚刚所讲述各种宫。
“不及先生的万分之一。”尹冰孏听出了上官痕的疑虑,但她不想再解释了。“只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这上面标了那么多房间的名字做什么?”
“你既然会那句口诀。一定知道九宫代表九个门。若想安全进出,必须吉门进,平门出,若撞上凶门就麻烦了。”
“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景中为平门。先生的意思是,这些房间分别是九个门的入口。而我们要做的是算出哪些房间是入口,分别对应的是什么门?”
“没错!”很多时候尹冰孏的睿智深深让上官痕折服。
炎雨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我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但现在意思是,这些门要怎么算?排列顺序?”
“二十四节气。”
楚在曦一头雾水,“这跟二十四节气有什么关系?”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八卦里每一个宫对应着三个节气。我们通过节气也就可以推算出是哪个门。”
“可是痕哥。光凭这些房间的名字,我们怎么知道是什么节气?”
“你们中原那么多诗词歌赋,随便猜呗,总有一种是对的。”房内的声音太过嘈杂致使鬼谷轩实在无法入睡,只能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看来还是小轩姑娘最为聪慧。”
郑府的基础结构是参照北方的大四合院,正房是前廊后厦,后有罩房。一般罩房只有王公贵族的府邸才有,看来郑府的地位可见一斑。內府和外府以垂花门为间断,长安楼是內府的主建筑,东西厢房都有抄手游廊,与垂花门相通。长安楼后方一座假山群,最深处便是炎雨所发现的沁雨阁。众人思前想后打算从入府进门开始推算。
刚进入郑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别致的露天平台——枫林台。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尹冰孏出生在秋天当她看到“枫林”二字时,眼前浮现的便是《山行》这首诗。
上官痕提笔在图上写下了这首诗句,“杜牧的这首诗写于霜降,那对应的便是乾宫——开门。”
郑添明是一个十分爱享受之人,在枫林台的不远处,便是池塘。池塘的中央搭建了一个戏台子和一座游舫名为倾泻九河舫。
“梅霖倾泻九河翻,百渎交流海面宽。”这首诗从楚在曦的口中念出颇有一番荡气回肠之感。
“是范成大的《芒种后积雨骤冷》,那对应的便是离宫——景门。”
在倾泻九河舫旁的一座小别院引起了尹冰孏的注意,“既然这倾泻九河舫用的是范成大的诗,想必旁边这座名为蝶恋花的别院用的是范成大的词。蝶恋花~~应该是词牌名,秋千谷雨,巽宫,杜门。”
过了垂花门,便是主楼——长安楼。
“云白山青万余里,愁看直北是长安。”杜牧的《小寒食舟中作》不但表现了诗人暮年流落江舟的悲惨处境,而且也表现出诗人关怀唐王朝安危的思想感情。炎雨从小生活在朝廷,耳濡目染,将王朝的命运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看来我们找到入口了。”
“痕哥你的意思是长安楼是入口。”
“杜牧这首诗写的是冬至,也就是坎宫——休门。这是吉门之一。枫林台是开门也是吉门之一。那我们我们只需长安楼进枫林台出即可。看来这个设计之人十分偏爱杜牧啊。”
“等一下先生。我们是否应该推算出三个凶门,不然当你们进入机关术后并不知道哪个方向是枫林台。”
“长安楼是主楼,抄手游廊的旁边几座厢房必然是凶门。”
尹冰孏按照上官痕手指的地方思索了一下,长安楼的两旁有两处地方十分富有诗意。
“秋千慵困解罗衣,画梁双燕栖。欧阳修的《阮郎归·南园春半踏青时》写的清明,震宫,伤门。那么这个晚晴苑想必是惊门或死门。”
“杜甫不是有一首诗写的就是晚晴。写的是秋分时分。那么对照上官先生的排位……”楚在曦不似上官痕和尹冰孏如此了解奇门遁甲之术,他在那张八卦图上找了很久才找到了秋分。“兑宫,惊门。”
在众人的努力下,大致推算出了九宫八卦的具体位置。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上官痕和炎雨该如何潜入到郑府中去。破解地下机关非一朝一夕,地下究竟情况谁也不清楚。要长时间待在郑府而且不被人发现这是一件十分困难之事。
楚在曦平日里鬼主意最多,很快他便有了对策。
“我记得我们那日临走之时郑添明说过几日便是他的生辰,算下来应该是后日。如果我们能将郑添明约出来,应该能为上官兄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妥。先生和炎雨都不在,只有你一人赴约,难道郑添明不会起疑心吗?”
尹冰孏的话句句在理,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鬼谷轩从进门便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因为她实在是帮助上什么忙,但刚才问题她却有了一个应对之策。
“那个郑添明不是很喜欢你们说的什么头牌吗?你们就约在醉朦胧,让那个头牌留住他不就行了。”
“小轩姑娘果然睿智。”
“那是!”鬼谷轩因帮倒忙而感到十分开心。
尹冰孏思虑再三,她知道她的方法势必会遭到众人的反对,但她还是想见她的想法说出来。郑府机关重重,这不是儿戏,她需要为先生和炎雨赢得更多的时间。
“蝶恋花未必肯帮助我们。我会易容之术,万全之策便是我易容成蝶恋花与楚在曦一同拖住郑添明。”
“不可!”“不可!”上官痕和炎雨异口同声,炎雨毅然决然的响声让鬼谷轩瞬间清醒。上官痕虽面无表情,但是从他肩膀的起伏来看,尹冰孏知道他现在肯定很生气,但她还是想在争取一下。
“先生,我!”
尹冰孏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上官痕打断了,“我绝不可能让你去冒生命危险。这件事情没得商量。”那冰冷的声音,感觉上官痕的怒气像山洪似的忽然冲下来,尹冰孏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生气的上官痕,一时之间她退缩了。看到尹冰孏没有在接话,对着身旁的楚在曦说道:“楚兄麻烦你写信给郑添明,约他后日醉朦胧过生辰。能拖住他多久,就看楚兄了。”
眼前情势一触即发,楚在曦想息事宁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会尽我所能的。”
“都快天亮了,大家回房去睡吧!”
上官痕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天亮后,楚在曦特地登门拜访郑府,郑添明应邀。然而楚在曦究竟能否拖住郑添明,这一切还需看上官痕和炎雨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