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雨凡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里,而不远处的洞口正发出红蓝相间的光,洞外则传来叮咚叮咚的水声。
他站起身子,全身只穿了一件灰色长衫,里面光溜溜的,先前穿的衣服不知去了哪里。身旁的地面上摆放着自己的乾坤袋和罗盘。他把罗盘拿起来一看,之前颤颤巍巍的指针这会儿安安静静的躺着,看来是真的坏了,但毕竟是何光的遗物,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进袋子里。随手又摸摸了放在里面的灭生刀和符纸,发现也都在。他把乾坤袋系在自己手腕上蹑手蹑脚的靠近洞口,伸出脑袋往外瞧去。
可能是刚醒视力尚未恢复,再加上光泛着有些刺眼,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觉着自己身处一个五十来丈的山洞,一边是淡蓝色的池塘,里面长着棵暗灰色的枯树延伸至洞顶,另一边是考究的家什,和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一人高的大钟,放着陶罐的架子,不知名的铜器,挂在墙上的巨型玉闕,小孩骑的木马,满满当当,却又杂乱不堪不和章法。而四周土黄色的岩壁上时不时地透出的暗红色的光,一块块的,像是在呼吸。
他看了好一会儿,觉着没什么危险,就下了台阶试着往外走,想看看有没有路出去。
“你醒了?”
突兀的这么一声吓得郝雨凡一个激灵,只见之前盖着的那口大钟斜着挪了一下,从里面爬出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后又盖了回去,前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要不是郝雨凡还能听到池塘那边的滴水声,他都怀疑这么跳脱得画面是不是自己失聪了。但见这娃娃六七岁的样子,却是成人打扮,一身青色袍子金色护腕,玉腰带云纹靴,头上还挽了个发髻。可能发现郝雨凡半天没反应,跳起来把一只小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却不见这小娃娃掉下去。这会儿山洞里突然红光大胜,郝雨凡被眼前这一脸红芒的小娃娃脸吓了一大跳,大叫一声。
“鬼啊!”
连滚带爬,退出几丈远,红光却消失了,又恢复之前的淡蓝色,方才想起在之前的山洞里也见曾过这红蓝相间的光。这会儿再看那娃娃哪还有半点妖气,整个人都透出灵动的气息,但仍旧飘在半空中,料想之前也是从钟里飘出来的才没弄出半点声响,但郝雨凡一时半会儿却也不敢再靠前了。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打量着。
“你是神仙,还是妖怪?”
那小孩儿闻言一脸不屑,飞到一边的木马上晃荡起来,一边玩一边说。
“何光是你什么人?”
“我……我……”结结巴巴却又说不出来,郝雨凡心想这娃娃居然认识何光,但是何光又算自己什么人呢?
“他死了,而你还是个陌生人,这么说他一定死得很惨咯?”
何光有他一丝神魂做的本命法宝,可承受高他一个阶位的修士全力一击,就算是身亡也能维持魂不灭,他没来那他就一定是死了的。至于是被人杀人夺宝,何光又怎会笨到把自己招出来,还开启罗盘叫个不认识的过来。想必这傻小子是受人所托,可是居然连传人都不是,不免为何光感到可惜。
“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说。”他一个小屁孩儿坐在木马上腾上腾下的,语气倒是与一个大人一般无二。
雨凡略作犹豫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从柴房开始的经过都说了边,包括自己如何拜师,却不知后来又怎么到的这里,按何光所说跟着罗盘走不是应该原路返回的吗?
“你家里还有人吗?”那小孩听完后问道。
“有的,还有爹爹和娘亲。”
“哦,那现在应该就没了。”
“什么意思。”郝雨凡觉着有点莫名其妙。
“意思就是说你全家都死光了,很有可能你全村的人都死光了。”说得还真是直截了当。眼见郝雨凡一脸不信,又接着说。
“这不很明显吗?焚天是个什么地方,凶险万分,让你一个小孩子过来找我,明显是叫你过来避难的。何光与你师傅都死于非命,但事情的经过却不告诉你,这样的秘密只会让人捂得更紧,从何光传到你家柴房开始,你家就注定惹上了麻烦。看来叫你过来,他是想补过啊。”
被一个明显比自己小很多小屁孩称作小孩子感觉怪怪的,郝雨凡看了看那兀自摇摆的糯米脸,一脸正经,不像是在说笑,那难不成自己的双亲,自己的小伙伴们这会儿也都……不会的!
那小孩儿见郝雨凡呆呆傻傻,也不催他,可能是木马骑得无聊了,又倒腾起其他的物件来,不一会儿竟传来悲凉的琴声。
郝雨凡也希望从这小孩嘴里听到的不是真的,可思前想后也只有这种说法才靠得住。少年丧父这本天塌地陷的伤心事,可听那琴声雨凡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上仙,我的父母现在还有救吗?”再渺小的可能在绝望面前都成了希望,心想自己从村子里出来不久,说不定还来得及呢?
“没有,我不是说了是注定的吗?”
“你不是神仙吗?”
“这是你说的,我又没说。他们是没机会逃走的,不然何光不会置之不理,要不是有千里符估计你也跑不掉。”
郝雨凡这才回过神来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哭了好一阵子,又跌跌撞撞跑到那堆杂物里面,对着屏风下的那个弹琴的小孩连连磕头,直到头上起了个大包这才直起身子说道。
“求求上仙,大发慈悲,替我们村三百条人命主持公道。”郝雨凡哽咽着,从喉咙里挤出着几个字。
“公道?你想报仇?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知道的也都归了黄土,你上了哪儿报仇去。”那小孩一脸平静,一边弹琴一边还眯着眼晃着脑袋。
“不,我知道还有一人活在世上。”他想到了那个姑娘,还有师傅的那句“好得很”。
那小孩停了停,似在回味自己的琴声,又似在沉思,半响后才说。
“行吧,你要是哭够了,就去池边打点水来。”
说完飞身飘向一边,因为中间隔了不少物件郝雨凡也不知道这位小神仙干嘛去了。他走到池边,从乾坤袋里翻出个空葫芦,沉到水里打了壶水。池水清澈见底但觉入手冰凉,池底更有蓝色光团散发出光亮,不知是为何物,也不知这水是从哪里来的。借着这会儿功夫又打量了下旁边的枯树,只觉这树干看上去更像是岩石,青灰色的枝干上凝结出水珠滴落在水池里。
他拿着葫芦,在一张食案上找到了那位趴在上面睡着了的小神仙,却不敢打扰,站在一边默默等着,脚酸了就干脆坐在地上。估计过了个把时辰,这小孩方才睡醒过来,看了眼郝雨凡惊声说道。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正事没说。”起身正襟危坐。
“我先教你辟谷,不然我这地方狭小可容不得你胡来,你若是学不会就别怪我不收留你。”说着一招雨凡揣在怀里的葫芦,葫芦自行飞到手中,拧开喝了一口,又递给雨凡。
“你也喝上一口,跟着我慢慢呼吸。”说着盘着腿在雨凡面前开始吐纳,雨凡知道所谓辟谷也就是用不着吃饭,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这会儿也确实觉着有些饿了。学了好一会儿但觉入口冰凉的池水,几经吐纳变得暖暖的,腹中也渐渐有了饱腹感。
“真的不饿了。”雨凡一脸惊喜对着一边又昏昏欲睡的小神仙说道。
“你喝了满满一壶水自然是不饿了,继续练,半点灵气也没有,何光是觉着我太闲吗?”没好气的说完又在一边打起盹儿来。
雨凡喝到第三壶的时候实在是喝不下了,头晕不说肚子里还凉嗖嗖的,那个小神仙早已在一边睡得踏实。见没人搭理自己,便在发着红光的墙角处找了块位置,背靠着墙躺了下去,但觉墙面十分暖和,让自己舒服不少。他大病初愈,又失了双亲,这会儿早该是精疲力尽了,看来池水里的灵气倒也吸收了些。他背靠着岩壁,感受到后背时而传来的温度,之前肚子里冰凉的池水渐渐化作灵气流向四肢百骸,浑身更是觉着一片温暖,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山洞里无法估算时间,也不知刚才是食时还是哺时,头晕也自然不能靠人定(生物钟)来判断,所以这一觉醒来郝雨凡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第二天。
山洞里仍旧泛着淡蓝色的光,郝雨凡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感觉神清气爽,在一张书桌上找到了睡着了的小神仙,轻手轻脚的又从池里打了壶水来开始练习吐纳。喝了好几口感觉不甚明显,突然想起之前靠着墙面的情形,于是拿着葫芦靠墙而坐,随着背后墙面发热的节奏开始吐纳,不多时便觉浑身如沐春风,好不舒服,只不过时间一久又觉着墙面发烫,这时候便补上一口池水,如此反反复复,一壶池水不一会儿便喝了个精光。
“嗯,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没这地热助你推血过宫,这龙蛇胆你还消不消受得了。”不知什么时候那小神仙已经醒了,侧躺在雨凡左侧一个铜鼎侧沿上对着郝雨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