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身处在黑暗之中,视而不见的痛楚。
然而大脑陷于一片黑洞螺旋般的混乱,像是要在腹中挖寻着什么般地呕吐。
单色的路灯灯光,被渲染沉重的昏黄正投下来一个圆环,如同来自无垠宇宙的星体,他就孤独地屹立在这个星球上。
阴暗的黑影唯独映着他一个人。
思考和身体被染出红点,溅落。
美丽妖娆的颜色,像荡开的墨水,在潮冷的空气中,血舞,散开。
他下意识地低头,手中握着一把流云纹路铭刻的长刀,刀尖滴落着血,绽开血色的莲花。
他杀了谁?
那是谁的血?
他抹在唇上,烈焰般燃烧的鲜艳。
微笑,疯狂一样的惊心动魄。
瞳孔在放大,地上的尸体清晰地映在上面——是个女人的躯体。
她穿着黑色的毛衣,拥盖的肌肉松弛,可她不是慵懒地休息,而是,永恒地死亡。
胸上的刀口仍然流着鲜血,筋脉鲜活地,跳动,证明此人刚死不久。
她不在灯光中,躺在凄冷的黑暗里,竟像是在瑟瑟发抖。
甜丝丝的气息,流失于唇缝,穿梭在呼吸。
他伸手将女人紧紧攥住的手指一一掰开,一张照片,因为用力过度而弯曲成皱。
可他却瞬间凝固,冰冷得浑身没有了血液。
照片中,一个男孩(他模糊地认出是他三岁的时候)在女人的怀中,被深深地亲吻,女人微闭着双眼。
照片中的女人想必是幸福的,那眼帘下隐藏的眼眸,因动情而微颤。
就像他此刻。
世界多了一个人便可能产生幸福,一个人便注定只有痛楚与孤独。
他拥着死去的女人,没有了温度。
原来,一颗心,真的会产生那么剧烈的疼痛。
他的嗓子在呜咽,下一刻便化作了对世界的咆哮:“妈妈!——”
今日,恶魔来临,他杀死了所有的过往,包括他的母亲,一个最爱他的女人。
不管他愿意承认与否,黑暗将始终先光明来临。
2
厄凝情,昨日她刚满十岁。
她不懂为何男孩在雨中跪倒,哭泣,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狗。
“姐姐,他好可怜。”厄凝情抓住前面比她高了两个头的少女的衣袖,大概也只有十五六岁:“帮帮他...”
少女的脸冷漠,如寒霜,抬头,雨丝从红色的伞缘滑过。
是否她在仰望这个迷雾的黑夜?只有冰冷的气息和耳边男孩的低泣。
“他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人。”少女在厄凝情耳畔轻语。
“但是,这里只有我们几人而已...我们可以收留他,不会有人知道的。”雨水滴落在厄凝情微微卷起的睫毛上,弹起。
少女沉默,抬起右手,不顾白色百合花分瓣的袖口沾湿,理了理厄凝情打乱的黑色长发。
厄凝情转头,动人的目光似在舍求,带有怜悯。
一旁,是男孩黑夜中的低泣。
“好吧,这次你可真是冒险了,还必须瞒着父亲和爷爷。”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向男孩望去。
厄凝情知道自己的话得到了回应,小手拉住少女,急切地向前走去。
“别急,我们一起去,别被雨淋湿了。”
两个身影在雨夜的混沌中向前踏出...
鲜红的雨伞在黑夜里像是墨绿草坪上盛开的玫瑰。
“跟我们走吧。”
厄凝情伸出左手,静止在男孩面前,她的右手仍抓住姐姐的袖口,静静地等待眼前这个面相素雅的男孩,等待他的回应。
他会伸出手吗?
在混乱边缘徘徊,好不容易出现的拯救能将他拉出黑暗吗?
哪怕一次呼吸也是持久的,好比倾听命运的钟格。
男孩依然低着头,透过他的睫毛,看到他的嘴唇,娇艳如血,或许,那就是抹上去的血,男孩本来干净的脸庞映着火红,没来由地让人想到索命的恶鬼。
他已经失去作为人的认知了,痛苦,悲伤,一切母亲死后的愤怒如雨幕倾泻而下。
可怜的孩子,连他自己杀死最亲爱的人也不愿意承认。
男孩的背后竖着一把流云纹路的长刀,他像一个武士般,伸手拔出,掠过头顶,自上劈下,隐隐能见黑色的流光莲花一样地盛开。
他的动作并没有多快,但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没有人能够预料。
雨幕掀起,刀身如练。
少女反应极快,落下雨伞格挡。
她没想到刀刃这样锋利,但毕竟挥刀者力气不够,只是斩破了雨伞半边的质料,还好有骨架挡住了余力。
雨伞仍在颤抖不已。
厄凝情却是吓坏了,伸出的手此时才来得及缩回,缩回的轨迹里,红色的血液飞舞。
刀锋还是割伤了她的手背。
血液从厄凝情手上刚产生的伤口涌出,所幸没有割到动脉,但是这道疤痕可能跟随她直到永久。
男孩因为使出最后的力气,虚脱得倒在了雨泊中。
难道刚刚支撑他的就只剩下最后的执念了吗?
复仇的欲望如同一颗火种潜藏在他的内心扎根,正是这股欲望才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几个家族,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们才是害死母亲的真凶!他一直在脑子里确认这个想法。(可悲)
心里的声音仿佛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一般,以至于他根本没有过思考,便鱼贯一般地涌入他的思维。
从此,天涯的雨水,飘零,断成两半,被风吹散。他会归向何方——望不到的生命尽头?
希望,再也不会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