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护送大长老向西撤离,黄红二阵是装备及素质最为精良的修士,目测战场上剩下的黄红二旗修士总共八百,大长老这是将薛烟的承诺完全听进去了。
“以变制变!随!”薛烟飞身而下,她的声音划破长空,清脆激越。
只听见“咻”的一声轻响,金灵箭羽穿透层层峦岭,道道峡谷,向西边逃窜的修士急射而去。金灵在半空中化作万支金花箭,直射修士眉心。
金风撒下血雨,秋天虔诚地祈祷着死神的降临。
“左翼闪,右翼展!”又是一声震天的呼喝,又是弯弓一箭。薛烟周身散发的红光,如火红烈焰在燃烧,薛烟立于中心石台,好似涅盘的火凤凰。
敌方修士大呼:“她是大成期修士!快撤!”
这时,火之灵箭射向八十名修士中三名“元婴期”高手。
左边那名修士,带领身后的弟子冲向左边的绝壁,右边的修士带着弟子向后撤退。
中间的修士带领弟子在敌方烈焰阵中扑杀开来,绝地狂杀,如惊涛拍岸,激起冲向苍穹的血浪。
“大运五行万千变!冲!”薛烟仰天长啸,土灵箭向天空急劲射出。只听见“轰”的一声,箭羽碎裂成黄灵万点。绝壁间,一时间黄沙漫漫。
天成了黄色,地也成了黄色,敌人陷入迷杀阵中,乱了阵脚。
我方修士咆哮着,怒吼着。他们成了雪的锋、冰的剑。他们的双手,直穿敌人胸膛,一时间血注冲天。他们,成了收割生命的利刃!
仇敌虽灭,龙凝天却在那场保卫家族的战斗中身负重伤,这一些,薛烟却都不知道。
这个肩上担当了万千重担的男人,一直隐瞒着自己的伤势,他为了薛烟的幸福,同薛烟越发疏离,时光飞逝,他永远地埋葬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
颜雪已经移不开自己的脚步,她对龙凝天的情,成了浓得化不开的血液,揉进骨髓里,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一个男人,变得如此小女儿作派。
见证了“薛烟”与龙凝天出生入死的爱情,一切又是这么理所当然。
颜雪此时隐在军帐的一角,她看着另一个自己,误会了她最心爱的人,颜雪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痛。
“龙凝天,我恨你!”薛烟低低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委屈的泪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薛烟的身子贴上前去,她的嘴唇在龙凝天的颈间摩挲,她的鼻息在龙凝天颈间舞蹈,然后,她缓缓地,用力地咬了下去。
龙凝天轻轻地拧了拧眉头。他感受着肩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受着肩上冰凉凉的贝齿,龙凝天已经分不清这疼痛是来自于肩膀,还是来自于心,总之,此刻的他,浑身僵在那里,甚至不能呼吸了。
龙凝天回过头来,他因着五日未眠而通红的眸子似乎要滴出血来,他轻轻拭去薛烟眼角可疑的泪痕,他温柔地揽住薛烟的肩膀,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龙凝天颤抖着喉咙,想要发出声音来,他这么一番动作,却引动胸膛一阵闷痛,他突然感觉喉头咕咙咙的有液体往上涌,他将那腥甜的血液,咽了下去。
颜雪多想冲上前去,告诉薛烟真相,可是她不能,她害怕自己的介入,会使自己,甚至“薛烟”同时消失在时空的裂缝中。
颜雪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间的误会,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的薛烟伏在他的胸膛上,她冰冷的泪透过龙凝天的薄衣裳,渗了进去,这泪,滴在龙凝天的心头,龙凝天的心,又是一阵寒颤似的抖动。
薛烟轻声喃喃:“我爱你……”
龙凝天想要回应薛烟绝望的挽留,他翻涌着的鲜血却不允许,龙凝天坚毅的凤眸中掠过一丝无奈的悲凉。
龙凝天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轻抚着薛烟的背脊,这拢上薄茧的指腹,似乎在薛烟的背上,画下人世变迁的沧桑。
龙凝天的无言,于薛烟,却成了无情的拒绝,薛烟哭累了,她告诉自己,这绝对是她最后一次流泪。
薛烟终于不再贪恋这一丝虚妄的温暖,她挣扎着心念,从龙凝天怀中离开,她凝视了龙凝天良久,始终看不见龙凝天小心藏起的苦衷,薛烟自嘲而苦涩地一笑。
看着一袭紫衣远去的背影,龙凝天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狂乱的心,泪,滑过他瘦削的脸颊,咸得发苦。
龙凝天因着这份神伤,五脏六腑突然翻江倒海地剧烈颤抖起来,龙凝天忙捂住自己的嘴。大口鲜血从他苍白的指缝间涌出,滴落在他白服衣衿上,鲜血,惨白惨白的,一如划过指尖的苍白岁月……
颜雪亦追随着薛烟的背影,离开了。
爱恨纠葛,颜雪看得越多,就越发变得矛盾,她想从这个诡异的世界离开,却更想知道这场爱恋的结果。
颜雪停留在树影斑驳间,她看到,自龙凝天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后,薛烟的心,终于被龙凝天挖出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无情?呵,我曾经爱你的,可是,你又给了我什么?”薛烟受伤的脚先触到了地面,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脚底心直达心脏,她的面色瞬间煞白。
这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薛烟的肩头。
薛烟厌恶地身子一扭,心尖儿又是一阵剧痛,她紧锁着眉头,冷冷地说道:“放开!”
颜雪不知道自己在这世界停留了多久,她亦不清楚这世界“薛烟”的命运与自己有何联系,命运却仿佛牵引着她。
颜雪此时,隐在了一方悬崖大石后。
颜雪看到在一场无法逃避的追杀中,龙凝天奋不顾身地替薛烟挡了那致命的一刀。
薛烟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一袭紫衣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颤抖。当她睁开双眼,目之可及,是一片血色。
龙凝天的血,幽白幽白的,像极了他的面色。薛烟身上溅的血,深黑深黑的,一如她死寂的心。
这血,都是来自龙凝天为她挡的那一刀,这不是薛烟的血,薛烟身上流的血,是幽深得足以吞没白昼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