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带着杂音的街道缓缓后退,浮现在眼前的是经岁月流淌仍旧沉重肃然的故国皇宫。朱红的城墙,带着岁月痕迹的砖瓦。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池君汐缓缓睁开眼,那双雾霭的眸子此时清冽而平缓,睫毛微颤,纤细单薄的身姿挺直,目光在试镜大厅依恋的划过。
这一砖一瓦,一树一木,甚至于威严宫檐一角狰狞爪子的瑞兽,朱红的柱子都如此的美丽,甚至于她看着这长长大殿的石阶都能想起当年父皇抱着她从这里走过。身旁是絮叨着责怪她乱跑的兄长,父皇抱着她那张威严的面孔上满是慈父之色,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温声安慰着,而她小脸上还挂着泪珠,抽抽搭搭的哭着,一边还在心里心虚害怕的担心着待会儿受到母后的责罚。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甚至她轻轻一嗅都能感觉到那夹杂在岁月流淌中仍旧未曾消散的味道,那是属于家的依恋,亦是这座古老的宫殿在时隔多年后呼唤她的声音。
原本还带着絮絮说话声的试镜大厅不知道何时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了场中的池君汐身上,明明还是那一身简单到了极致的装扮,但此时盯着她的眼睛,恍惚间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随着她站在这里,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金戈铁马的时代。
场外众人的反应池君汐一切都不知道,她仍旧安静的站在那里,却在这时她轻轻抬起下巴,双眼看着石阶上方的宫殿,双眸清澈而黑白分明,但眼角眉梢一丝丝血色却在悄无声息的往眼中蔓延。
几秒钟后,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轻轻侧过脸去,眼角微垂声音是漫然疏离的,却又缥缈至极
“这是我的故国啊”
话落,身后又有人说了一句话,她手指却轻轻拨动了一下,唇角在轻轻弯起的时候抿直的顿了顿,一眼看去仍旧是一派名士风流的淡若自然,但若是仔细观察她唇角扬起的弧度轻嘲而淡漠,轻声道:“晋国皇族自然,我自是认识。”
坐在评委席的那个男人闻言眉头一皱,猛地拿过工作人员手中的剧本快速翻到池君汐试镜的那一页,果然看到这里原本在连城公主声后该有随从相伴,而此时她便是在与随从沟通。
男人双眼微眯,冷意疏离的双眼锐利的在池君汐身上划过,在又一次轮到随从说话时,突地启声道:“大人,您需进去吗?”说完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场中池君汐的一举一动。
“然”池君汐垂了垂眼眸,唇边笑意渐渐扬起,不知想到了什么盛然绽放,却又在瞬间蓦的凝住,眼中冷意一点点逼出:“你便在这里等候。”说完她宽袖一甩,大步走上了石阶。
一步
两步
那封闭在脑中深处的记忆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在这种宫殿她度过了最美好的时期,后殿胜放的合欢花,主殿前挺拔端庄的侍卫,以及那一日殿内浓稠得夺目的血液。
直到站在殿门前,她唇边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盯着禁闭的大殿门,那个高亭舒然的智者连城在此时再次变成仇恨加诸的连城。
唇边笑意锋锐,侧过脸冷声吩咐侍卫:“启门。”
伴随着沉重的殿门轰隆隆开启,一连串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从门内传来,连城睫毛微微一颤,讥笑而冰冷,抬步猛地跨过去,盯着未知的某处,淡淡唤道:“毅哥哥你可还记得我。”
片刻后,她低低的笑了起来,那张绝色清伦的面上素来挂着的淡薄疏离随着笑声不见,徒留下不知何时双眼猩红的连城:“我自是要活着,否则怎能如愿看着你们进去阿鼻地狱。”说着她侧头看向一旁,满意的看到那位晋国公主惊恐的捂住嘴,顿时眼角眉梢都勾勒起清浅缓缓的笑容,声线平和但说出的话却字字啼血的扎进在场中人的心中。
“残忍”忽的,她嘲讽一笑“当年你等残杀我父兄,毁我故国,杀我数百朝臣时怎没想到这两个字今日。”
”她的话语忽的一滞,青衫猎猎顺着殿外吹起的寒风飞舞,黑发泼墨的扬起遮住了大半面颊,她清淡的语气化作了森林冰寒的恨意翻飞:“我便让你们知道何是残忍。
大殿中有人惊慌的尖叫起来…连城站在大殿滞中一身青色宽袖拽地长裙,明明该是飘飘欲仙的衣裙却衬得她犹如地狱归来的鬼魅,她却突地闭了闭眼,睫毛乱颤下并不平静的情绪。侧耳听着殿中那些惊恐的声音,她却忍不住地皱起了眉。
“这里改了”导演猛地一皱眉,低声自语。
要是原来的戏这里连城公主该是拿剑刺杀了那位公主,然后与赵毅对话的戏份,但她却将顺序修改,甚至连城公主此时的情绪也有所变化。
王导仔仔细细的看着,对比了一下原本的剧情,不得不承认修改后的剧情更加流畅而自然,情绪的拨动也更容易酝酿。他眯了眯眼,认真的盯着池君汐,看她还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哐当”突地一声杯子碎裂的声音蓦然在安静的试镜厅中响起,瞬间让原本沉浸在戏中的池君汐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在这一瞬那身原本属于连城公主的气势刹那间烟消云散,消失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