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她紧紧搂着孩子。
倒地的那一刻,她的手掌垫在了孩子的脑后。
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他以为这只是个游戏,他向眼前的这个女人裂开了小嘴。
“哎嘿,嘿,嘿。”
他笑出了声。
妇女望着孩子那双清水般的双眸和甜美的笑脸,她努力地让面部的肌肉抻拉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同时,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使尽身上的全部力量,艰难地抬起了她的左臂,用左手轻轻地抚过着孩子的头发、额头。
一遍又一遍。
也许是是因为感受到了温度,或是为了更加的亲近,孩子轻轻地向妇女的怀里挪动。
一点又一点。
她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那是因为她的眼中不舍的泪水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不得已,闭上了双眼,两颗豆大的泪珠掉在了孩子的脸颊上,又滑落到了他细嫩的脖子上,留下了两道亮晶晶的泪痕。
睁开双眼,她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清晰了,但她顾不得去看周遭的事物了,此时双眼只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孩子,为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到孩子清晰的脸。
也许是看到了眼泪的滴落,也许是感受到了泪珠划下的泪痕,亦或是注意到了那双通红的眼眶,孩子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笑脸从他的脸上迅速地褪去,眼眶上不多的眉毛簇拥在了一起。与此同时,他向妇女靠得更紧了。
终于,她撑不住了,整个人垮了下来,那一瞬间,也许是不舍,或是想给孩子最后的温暖,她拼劲毕生的力量让自己的右脸在她倒下的那一刹那贴在了孩子的左脸上。
或许是怕吓到孩子,她把那双充满着不解、怨恨和无奈的不瞑之目就给了大地。
但更是留给了这个不公的世界!
“哇”地一声,孩子的眼泪喷溅了出来。那一刻,妇女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托尼!你干了什么!”
亨利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孩子的身边。
“杀了一个嫌犯而已。”
托尼站在原地,看着血泊中的妇女。
“你怎么知道她是嫌犯?”亨利转过身来吼道。
“同样的问题你已经问过一遍了!”
“为什么不审问一下再做决定?”
“你昏头了!如果她是我们要找的线人,审问她,她会如实说么?”
“那也不能说杀就杀吧?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有没有人性?哼,”托尼冷笑道,“这件事无关人性,只关乎命令!你自己刚刚看到了吧?她拼命地往外跑……”
“那又怎样,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看到荷枪实弹的士兵,她能想到什么,除了跑还能是什么,这不很正常么。难道要待在原地,坐以待毙,还是朝你的枪口走来?”
“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发慈悲。如果她是跑去报信,导致他们的领导人潜逃怎么办?这责任你负得了么?”
“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是报信的呢,有何证据?”
“你能不能不这么问下去了?战争眼看就要结束了,如果因为一个闪失而丢掉了胜利的果实那我们万死难赎!”
“什么闪失?”
“比如她跑到走了,我们没追上……”
“我们没追上,我们会追不上?”
“或者她躲在了一个地方,等我们走了再去报信……”
“报信?又是报信!”
“亨利,你清醒点儿,这种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
“所以你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就因为这看不见摸不到,无凭无据的可能性?”
“听着,亨利,你不了解,如果我们把她抓起来,送给情报人员,他们会为了撬开她的嘴而让她受尽百般折磨!”
“你怎么知道的?”
“呼,”托尼叹了口气,“我还知道,就算我们的人不把她怎么样,她们的人也会想方设法杀死她!”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亨利,我经历过,这就是战争,”托尼换了一个弹夹,“在战争前,小我是没有意义的!”
詹姆斯和富兰克林带着队伍也在距离亨利和托尼的不远处清扫着战场。
突然间。
“叮,叮,叮!”
富兰克林听到了来自不远处的声音。
他寻着声音的来源来到了一块石板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搬开了石板。
石板下有了动静。
就在这时,一个紧张的新兵不小心抠动了扳机。
哒。
一颗子弹径直朝石板下飞来,富兰克林听到声音后马上用身子挡住了石板。
“额哦!”
“富兰克林!”詹姆斯跑过去扶住了富兰克林,“你在干什么,你疯了么!”
富兰克林指了指石板。
詹姆斯命人把它彻底抬开。
里面是个年幼的女孩子。
“呜!”一见生人,孩子哭了。
詹姆斯并不知道,富兰克林在石板没被打开前透过缝隙里就看到了那孩子。
“她没事儿吧?”
詹姆斯没回答他的话,先找起了伤口。很快他顺着血迹找到了出血点----还好,只是伤到了右小臂。
“放心吧,我没事儿。那孩子怎么样?”
“好得很,倒是你,我让他们把你抬回去处理伤口!”詹姆斯一边说一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富兰克林的伤口。
说完他叫了几个士兵,把富兰克林抬上了担架。
“好好养伤,兄弟!”
“知道了。”
士兵抬着富兰克林走了。
“哦,对了,差点儿忘了,”詹姆斯想起了一件大事儿,他冲着队伍大喊道,“刚才是谁开的枪!”
抬着的富兰克林的士兵没走多远,这句话被富兰克林听到了。
他示意停下来。
“詹姆斯!詹姆斯!”富兰克林把全身剩余的力气使在了嗓子上。
詹姆斯听到了,先是一惊,然后赶紧跑了过来。
“怎么了,老兄?”
“别找那名开枪的士兵了。”
“什么,开什么玩笑?这枪要是射得再偏一些,你就没命了!”
“这个时候了,没人会是故意的,我想他一定是不小心走火了!”
“你怎么还为他开脱了?真是搞不明白。”
“相信我好么,兄弟,相信我。”
“大家都看到了,我报告怎么写?”
“你就说我是被战场上的残兵打伤的就行。”
“这,这怎么行?”
“兄弟,你最懂我的,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想让它更糟。”
詹姆斯看了一眼富兰克林的枪口,他知道如果不答应富兰克林,他不会离开的,可他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必须尽快找专业人员进一步处理。
“唉,好吧,拗不过你!你赶紧回去把伤口处理了吧!”
“谢兄弟了!”
“行了行了,快去吧!”
詹姆斯示意士兵,几个壮汉又把富兰克林抬起来,向指挥部走去。
“长官,您真好。”一个抬着詹姆斯的士兵忍不住说道。
“谢谢。”他疲惫地笑了笑。
路上,士兵脚下的路坎坷不平,但是富兰克林却感受不到。担架的平稳加上疲乏的身躯,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这就是战争?”
“是的,所以,听我的别去计较这些细节了。还有,放下你的慈悲,因为在战场上,它只会害了你。”
亨利愣在那里,沉默了。
就在两个人争吵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孩子贴着的那面脸颊渐渐失去了温度,留给孩子的是一个越发冰冷的世界。
“走吧!”
亨利没有反应。托尼上前把他搀扶了起来。
“等等,”亨利缓缓地弯下腰,抱起了孩子,“我要带走他。你该不会认为他也是传送情报的吧?”
“你说什么呢!这当然可以,我没你说的那么刻薄。”
亨利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停止哭泣,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觉得毫无意义。此刻他安静地睡着,唯一能证明他哭过的就是他脸颊上两道明显的泪痕。
应该说是两道重合的泪痕。
亨利帮那位妇女合上了双眼。
“我要给他找个好人家。”亨利觉得,这是他唯一能为孩子做的。
阳光照在亨利的头顶,照在孩子的脸颊上。孩子光滑的肌肤上泛着光。
亨利和托尼继续前进,没过多久他们就遇到了那四个士兵——抬着富兰克林的士兵。
亨利有意无意地往担架上一瞥。
“哎。这不是,”亨利一眼就认出了担架上躺着的是富兰克林,可他发现富兰克林睡着了,赶紧压低了声音。
“这不是富兰克林么?”他一边说一边拦下了士兵。
士兵停下来回答他:“是的,长官!”
“他怎么了?”
“中弹了。”
“中弹了,怎么回事儿?”
士兵犹豫了一下说:“长官,这事情一两句说不清楚,他的枪伤需要尽快进行进一步处理。”
“哎呦,对不起了,你们快抬他走吧!”
“谢谢长官理解!”
“你确定他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过去了?”
“应该不是,詹姆斯长官已经对他的伤口进行了初步处理,不过也不好说。”
“你们快走吧!”
“是,长官!”
士兵继续抬着担架往回赶了。
亨利目送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其实,你可以不问的,问了反而耽误时间。”托尼嘟囔着。
“哎呀,真是,光顾着关心了,忘了时间了,”亨利这才纳过闷来,“你也不提醒我。”
“你嘴那么快,我哪有时间提醒你。”
“唉,算了算了。但愿他没事。不,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们继续吧。”
“嗯,走。”
走着走着他两人看到了不远处的詹姆斯。
“嘿!詹姆斯!”亨利向他挥着手。
詹姆斯看了过来,接着往他们这边走。
亨利和托尼两人也往他那边走。
很快三个人汇合了。
“詹姆斯,怎么样?”
“还好吧,这位是?”
“哦,差点儿忘了介绍了,这是托尼,我的好兄弟!”
“你好,我是托尼!”托尼边说边伸出了右手。
“我是詹姆斯,幸会!”詹姆斯也伸出了右手。两人的手握了一下后就松开了。
“对了,富兰克林怎么了?”
“哦,他啊,这……”詹姆斯瞟了一眼托尼。
托尼知道不方便,赶快背过身走了两步。
“没事儿,自己人,说吧。”
一听这话,托尼又转了回来。
“哦,好,其实是这样的。”
詹姆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亨利和托尼两人。
“他可真是个伟人啊。”想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亨利又有些悲伤,不过他还得强忍着。他看向托尼,托尼若有所思。
“是啊,没有他那一挡,那孩子,唉,就难说了。”说实话,詹姆斯打心底佩服富兰克林。
“他伤得怎么样?”
“还好,只是右小臂。”
“啊,上帝保佑他没事儿。”
“他一定会没事儿的。”
“你没再找那个士兵吧?”
“没有,我答应了富兰克林不找,就不会找。而且我想,他应该已经很懊悔了。”
亨利又看了一眼托尼。托尼正看向远方的某处,似乎依旧在思索着什么。
“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是啊,终于结束了。”
“这里已经没什么可清扫的了。”
“我可以回去看看富兰克林么?”
“可以,指挥部派的增援部队已经到了,现在这边人手很富裕。正好你回去看看,如果他们到了那就好,如果他们没到你能帮帮忙么?他是我兄弟。”
“说什么帮不帮,他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放心吧。”说罢,亨利转身就要回去。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富兰克林么?”亨利拍了一下托尼问道。
托尼这才回过神来:“不了,我留下来帮詹姆斯吧。”
“你可以回去,朋友,这里的人手足够多了。”詹姆斯说道。
“不了,我还是留下来帮你吧。”
“那也好,这样能够尽早完成任务。”詹姆斯看出了托尼其实不想回去。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你兄弟的!”詹姆斯走到托尼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拜托了!”
“你路上小心。”托尼说道。
“嗯,走了。”
亨利一路上注意着担架和士兵,生怕漏了过去,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指挥中心。
这下他安心了,因为这说明他们已经到了这里了。
医疗部的伤兵很多,几经打听,他来到了富兰克林的病房门口。
他轻轻地推开病房门,看到此时的富兰克林已经睡醒了。
“嘿!伙计!”他走到了富兰克林的床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富兰克林一脸惊诧。
“任务基本结束了,他们那边人手富裕,怕那几个士兵累了,还没把你抬到这里。我好顶替一下。”
“真是辛苦你了兄弟。”
“客气了!”
“战争要结束了?”
“是啊。也该结束了。”
“太好了,”富兰克林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谢谢你带给我这么一个好消息。”
“嗨,主要是来看看你人有没有事。”
“我没什么大事,放心吧。”
“还没什么大事,我都听说了,你命差点儿没了,”亨利话锋一转,“不过我可真佩服你,你真勇敢,而且仁慈。”
富兰克林看了看手臂上的伤说:“唉,你高看我了,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
“怎么会呢,你就是这样的人,才会做这样的事啊。”
“其实在抬开石板前,我就从缝隙里看到了那个孩子。她是个女孩,这让我想到了我的女儿,”说着他从军衣的左胸内侧的兜里翻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儿手捧鲜花,笑得格外灿烂,“所以我奋不顾身地救了她。”
富兰克林说完用拇指擦拭了一下照片,递给了亨利。
“原来是这样,”亨利看了看照片中开心的女孩,“她多大了?”
“我走的那年她才5岁,”富兰克林不暇思索地说,“5年了,她应该10岁了,我想和那个女孩差不多大吧。”
“你一定很想她吧?”
“当然,可是我又不敢想。”
“为什么?”
“怕突然间离开,然后失去……”说到这儿富兰克林哽咽住了。
亨利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算这样,你也是个英雄,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谢谢,这可能是我就在这里的唯一动力了。”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窗外。夕阳西下,漫天鲜红,像战士的血。
不过,可惜,这个景色不是所有战士都能看得到。
战争结束了。
娱乐厅里,灯光绚烂,妙音悦耳,舞者婀娜。
这是一个庆功酒会。
亨利做在圆椅上凝视着说笑的军官,相互灌酒的士兵。
“亨利,过来,来一杯!”詹姆斯晃动着手里的酒瓶对亨利喊道。他周围围了半圈正在对瓶吹的酒鬼。
亨利并没有回应。
“亨利?”詹姆斯又叫道。
还是没回应。
他走了过去,拍了一下亨利:“喂,亨利!”
亨利一下子回过神来:“嗯?哦,詹姆斯,怎么了?”
“你没事吧,兄弟?”
“没,没有。”
“怎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哦?有么?”
詹姆斯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亨利:“你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放心吧。”
“那就好。”詹姆斯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亨利。
“有什么事么?”
“叫你过去喝杯酒。”
“哦,谢谢,不过,不用了。”
“怎么了?”
“没什么,不想喝东西也不想吃东西。”
“怎么会这样?”
“也许是太累了吧。”
“这可不行啊,我想你该去看看医生了。”
“也许吧。”
“要不我陪你去?”
“不不不,不用了,我明天自己去就行。”
“我还是现在陪你去吧。”
“真不用,你还是赶快陪你的朋友去吧。”亨利把眼神投向了那些酒鬼。
“他们不急,倒是你,你的状态真的不是很好。”
“我会去看医生的,你快去吧。”
“这……”
“去吧。”
“好吧,你记得看医生啊。”
“我会的。”
“那我过去了。”
“明天见!”
詹姆斯转身往酒鬼堆那走,中途他还是不太放心地回头看了一下亨利。亨利又回到魂不守舍的状态。
詹姆斯没有立刻回到酒鬼们的身边,而是转到人少的地方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再走了回去。
庆功会快要结束了,詹姆斯周围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只有他自己还清醒着,他望了望亨利坐的地方,那里早已是空空如也。
亨利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蒙着被子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他看到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孩子,她向孩子微笑着并轻轻爱抚他的小脸蛋,孩子用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伴随着嘴角微微上扬的笑容回应着妇女。妇女禁不住孩子的可爱,把脸贴在了孩子的脸上。阳光照在妇女的脸上,她一边用手掌轻拍怀中的孩子一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霎时,画风突变。
妇女的后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弹孔空,她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孩子嘴巴大张使劲地哭着,但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能听到妇女的呻吟。
“为什么杀我?”
“为什么杀我?”
“为什么杀我?”
“啊!”亨利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眼前只有凌乱的床铺和被子,哪里有什么妇女和孩子。
又是这个噩梦。
亨利回来后,他每晚都会做这样的噩梦,这次也不例外。
他快要崩溃了。
咚咚咚。
有人敲门。
亨利赶紧下床,往房门那跑。慌乱间他都忘了整理一下内务以及问清楚是谁在敲门。
他直接打开了房门。
“怎么是你?”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是丽萨医生。
丽萨可以说是战地医院的院花,她和亨利两人从小就是玩伴。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来了?”
“有人告诉我,你的状态不太好,让我今天过来看看。”
亨利一想,错不了了,肯定是詹姆斯。
“好吧。”
“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么?”
亨利刚想说好,但是他想起来他还没收拾屋子呢。
“去你们那行么?”
“也好,方便我给你检查。”
“那你等等我。”
“好。”
亨利把门关上了。
一分钟后,他打开了门。
一个衣冠整洁的男人出现在了丽萨的面前。
这可真是军人速度,不过此刻的亨利除了一身军装有点儿军人的样子,别的真的看不出来了。他的双眼无神,脸色蜡黄,军人的精气神在他身上都找不到了。
“我们走吧。”亨利有气无力地说。
“好。”
战地医院距离营房并不远,他们很快就走到了诊室。
“是詹姆斯告诉你的吧?”亨利缓缓坐了下来。
“为什么问这个?”丽萨一边说一边找亨利的病例本。
“因为只有他注意到了我颓废的样子。”亨利靠在了椅背上。
“那答案不是很明显了么,”丽萨打开了病例本,“他昨晚很晚打了我的电话,把你的情况说得特别严重。”
“你信了?”
“他的描述特别细致,我差点儿信了。”
“那现在呢?”
“完全不信了。”
“为什么?”
“因为你还想证实你的想法,说明你还有思考能力。”
“你是在嘲笑我么?”亨利苦笑道。
“没有呀,只是他把你说的好像你下一秒就会自杀一样,可我见到你觉得根本没那么严重。”
“你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还有羞耻心呀。”
“什么意思,什么羞耻心?”
“你没整理好内务,不让我进去呗。”
亨利一听这话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他挠了挠头皮。
“门缝啊。还有就是我比较了解你,你没什么特殊癖好,除非屋子里特别乱,不然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
“哎呦喂,你这明察秋毫的能力可是又进了一阶啊。”
“哪有,这要是都看不出来了,怎么当好医生呀?”
“你是好医生,你最厉害。”
“嘻嘻。”丽萨的脸上多了两朵红晕。
“那好医生,快给我看看吧,我需不需要做什么检查?”
“你什么检查都不用做,你这是心病。”
“这都能看出来?”
“心不在焉,不是心病是什么呀?”丽萨说话的时候,她发现亨利的眼睛不自觉看向了右侧,“你看,我说话你都不看着我。”
“我这是……唉。”他是不敢直视那两朵红晕。
“好啦,好啦,和我说说吧,最近发生了什么害你变成这样了?”
“唉,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亨利把最近发生的所以大事小事自己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丽萨。
“原来如此哦。”
“怎么,你知道是什么问题了?”
“当然喽,”丽萨合上了病假本,“你这病呀,这里的药都治不了。不对,应该说,这世上的药都治不好。”
“啊?这么严重,”亨利头上开始冒汗,“我还有几天?”
“你想得太多了,没那么严重。”丽萨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
“你快说到底怎么办?”
“哎呀,瞧把你紧张得,心病要心药,有则立除,无则不愈。”
“别这么云山雾罩的,能说得直白点儿么?”
“嗯,怎么说呢,你看托尼杀死妇女,富兰克林救孩子,还有那个梦都有共同点,那就是战争与人性。”
“确实是。”
“富兰克林救了孩子,你却没能救得了妇女,这让你觉得很愧疚,所以才有了那个梦。”
“是啊,但又不全是。”
“别急嘛,听我说完。托尼告诉你的是战争里面有人性是不现实的,可富兰克林的事却给你传达了相反的观念。所以你心底产生了疑问,那就是这种牺牲究竟有没有意义。”
“没错!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哦?是么,那另一半呢?”
“我还想富兰克林的事是不是一个巧合,如果那个被救的人不是和他女儿差不多年龄的孩子,那他还会舍身挡那一枪么?”
丽萨很认真地想了想。
“很难说啊,不过答案似乎很明显。”
“什么意思?”
“你忘啦,富兰克林和你说过什么?”
亨利使劲回想着富兰克林说的话。
突然间,一句话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我没你说得那么伟大。”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剑戳在了亨利的心上。
“这么说,富兰克林的事就是个巧合!”
“不好说呢,也许他真的有一颗仁爱之心,又或许他只是把那个孩子当做了自己的女儿,而这些我们都无从得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意味着……”
“先别这么早下结论,亨利”丽萨走到了亨利身边,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亨利,我懂你的,你之前是反恐战士,是解救人质的英雄,可这次你看到无辜的人在你面前倒下,所以你的心备受煎熬。可是亨利,你不能把自己陷进去,那样你就再也不能让自己的灵魂得到救赎了,你只会越来越痛苦。所以你必须跳出来,从这泥潭里跳出来。”
亨利的眼神里充满着绝望:“我该怎么做?”
“放松,亨利,放松,”丽萨用双手轻揉着亨利的双肩,“你需要找到这场战争的意义,或者说它的价值,如果它的价值足够大,也许能给你心灵带来抚慰,那样你就会慢慢好起来。”
“意义?价值?”
“是啊,或者说为什么打这一仗。如果是那个国家侵犯了我们的利益,那我们出于为了避免战争的失败而杀死或者错杀了这个妇女就勉强说的过去。”
“可是丽萨,我不这么认为。就算我们为了胜利,也不能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
“可你们不能确认她是无辜的人啊。”
“怎么你也这么说?”
“亨利,我只能说,你太单纯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在战争中这真的不能避免。人们在乎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可是……”
“亨利,你要搞清楚,我们为什么而战。”
“我……”
“去吧!去问清楚,不然你永远跳不出这个泥潭。快去吧,问清楚再回来找我。”丽萨把亨利搀扶了起来。
亨利像失了魂一样,来到了指挥官的办公室。
咚咚咚
敲门声显得有气无力。
“是谁?”
“是我,亨利,长官。”
总指挥官打开了房门。
“是你啊,进来吧,”等到亨利走了进来,他继续说道,“别客气,随便坐吧。”
“谢谢长官。”亨利垂着头坐在了沙发上。
“来杯咖啡么?”
“不了,谢谢。”
总指挥官还是端了两杯咖啡过来。他把其中一杯放在了亨利面前。
“哦。谢谢长官。”
“别这么拘谨,没旁人的时候叫我杰克就行。”
“真的可以么?”
“当然,”杰克注意到了亨利无精打采的脸,“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这几天没睡好。”
“哦,这样啊。你来是有什么事么?”
“确实有。不过,我知道这么问有些唐突,但是我想知道,我们这次为什么打仗?”
“这个确实很唐突。战争已经结束了,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杰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可这是最高机密啊。”
“但是我特别需要知道。指挥官,不,杰克,你就告诉我吧,我已经为此好几夜没睡好了。不瞒您说,我刚去看过医生,她告诉我只有知道了为何而战我才有可能走出来。”
“你是说,你是因不知道为何而战而迷茫了?”
“大概是的。”
“看来你不是那种只服从命令的战士。”
“我……有些东西我必须想明白,不然我真的会疯掉。”
“这么严重?那好吧。我可以破格告诉你,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了,”杰克放下杯子,稍微凑近了亨利一些,“我是不想新的征程还没开始你就抑郁了,你可是员福将。不过,你得保密!”
“一定,我不会说出去的。”
“嗯,好。其实,我们之所以打这一仗是因为那个国家在结算一笔交易的时候没有用我们的货币进行结算。”
“什么?”
“就是这个原因。”杰克说完后,显得轻松了一些。他再一次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咖啡。
“数额多少?”
“一千万。”
“一千万?就为这一千万,我们发动了一场战争?”
“是的,就为这一千万。你别小看这一千万,我们无形中损失了不少。这是给和他们交易的那个国家提个醒。”
“杀鸡儆猴?”
“没错,但又不止于此,关键还要遏制住。如果不这么做,这次是一千万,下次可能就是十几亿了,”杰克端坐道,“你捍卫了我们的利益,战士!”
“可为什么我不这么觉得,我……”
“年轻人不要顾虑太多。”
“可……”
“你已经知道我们是为我们的利益而战了,你可以安心回去睡个好觉了,”杰克起身为亨利打开了房门,“快回去休息吧,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指挥官,我……”
“亨利!”
“在!”
“我命令你现在回去卧床休息。”
“是!”
亨利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他忘记了向长官告别。
走廊里有两个士兵迎面走了过来,他们手里抱着文件,相互交谈着。
“这些可是绝密文件啊。”
“是啊,只有高级将领才能看的。”
亨利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叫住了他们:“等一下,这是什么绝密文件?”
“长官好,”士兵听到了亨利的声音后停住了脚步,“据说这是有关这次战争的。”
“你们要给谁送去?”
“给上将送去,长官。”
“好的,我知道了。”
两名士兵离开了。亨利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向了一间办公室。
上将的办公室。
他直接推开房门,往桌上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两个士兵已经把文件送到了桌案上。
他还注意到,房间里没人。
他径直走到桌前,拿起文件袋,揭下封条,取出了文件,定睛而阅。
“没人告诉你进别人的房间要敲门么?”
从内室里走出一个个高体壮的男人。
他就是士兵口中的上将,也是这次战役指挥亨利的指挥官。
亨利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一目十行地看着文件上的信息。
“你这么做和窃贼有什么两样?”男人呵斥道。
亨利把文件摔在了文案上,一些文件掉在了地上,他说道:“我是窃贼?你还有脸说!”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不像话?哼,”亨利带着讽刺的口吻说道,“好一个为了我们的利益!”
“你在胡说什么呢?”
“总指挥说我们是因为他们结算的时候没有用我们的货币才开战的,可事实呢?是为了这些新能源和资源吧!”亨利指着文件义愤填膺地说。
上将拿起文件,象征性地看了看,丢在了一边。
“你早就知道了,对么?”亨利质问道。
上将把散落的文件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
“我就说么,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千万就发动一场战争呢,原来这只是一个借口!”
上将把捡起来的文件捋齐了,对他说:“没错,我早就知道了,可那又怎么样呢?”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阻拦?”
“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么?”
“这和侵略战争有什么区别?”
“别胡说,这不是侵略战争,那是他们应该受到的惩罚。”
“惩罚?一千万,让他们赔不就好了,打什么仗?分明就是借机掠夺他们的资源!”
“孩子啊,你听好了,这个世界不谈人性,谈利益。”
“你胡说!”
“我胡说?你去看看历史上的战争,远的不说,一战,二战,哪个里面有人性?全都是赤裸裸的利益!”
“所以我们也这样做?理直气壮地这样做?”
“成王败寇,胜利者才有权书写历史。”
“歪理,全是歪理!”
“你就是太天真了。”
“那又怎样,总比你那副虚伪的嘴脸强!”
说罢,亨利摔门而去。
“唉,他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啊!”上将叹息道。
亨利摇摇晃晃地走回了丽萨的办公室,瘫坐在了椅子上。
“是不是找到了战争的意义,”丽萨微笑着问道,“好些了吧?”
“不,更糟了。我可能好不了了。”
丽萨知道,亨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内情:“你是去找上将了吧?”
“怪我,我就不该去。”
“那么,”丽萨也严肃了起来,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你现在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作为你的医生,你说的一切我都会守口如瓶的。”
亨利把他读到的资料以及和上将的对话都告诉了丽萨。
“我早就该知道,战争里面哪有人性?”
丽萨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亨利,战争就是战争。”
“战争就该没有人性对么?”
“亨利,你要知道历史为血所撰,江山为骸所堆,人类的历史有将近一半的时间是在进行战争或者为战争做准备,相比之下,一条生命真的太渺小了。”
“所以我们就可以无所顾虑地去剥夺无辜的生命?”
“不是我们去剥夺,是我们无法避免。”
“无法避免?”
“对,我们只能在战争中尽可能地减少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无法避免。”
“怎么减少?”
“尽快结束战争,只有枪炮声停下来,无辜的人才有生还的可能,否则他们随时有可能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你和托尼说的一模一样。”
“那是因为这是唯一的方法。”
亨利坐直了起来:“不,有另一种方法可以避免!”
“什么方法?”
“彻底消除战争!没有战争就没有伤亡!”
“这是不可能的,亨利。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的利益,有了这些利益就会有战争。”
“我不懂。”
“因为这世界上还同时存在着上百个国家。”
“这么多的利益,为什么不能均分?”
“这点永远做不到,因为国家分大小,实力分强弱,而资源虽然多但毕竟是有限的,所以,强大的国家为了活下去就要占有更多的资源,为了获得更优质的资源,有时还需要抢夺。这个时候如果被抢的是有能力反抗的国家,那么战争不可避免。”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酷的过去就被记录在历史,而现实往往比历史更加残酷。你小的时候只喜欢枪支棍棒,当然不了解这些。”
“不,我知道,但是人类难道总要原地踏步么?重复着野蛮人的血腥历史?我们不该前进么?”
“怎么向前走?”
“消除国家的边界,统一整个世界。没有了国界,就不存在以维护国家利益为意志的战争了!”
“亨利,你想得太简单了!且不说你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做到这点,就算你做到了,这也只是形势上的统一,内部的纷争将会连续不断!”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亨利,你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你只是个士兵,哪里去获得能统一整个世界的力量?更何况你怎么说服那些有国家意识的人放弃他们的国家融入到世界里呢?”
“你说的没错,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是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看到杀戮和掠夺!”
“亨利,别这样好么,”丽萨走到了亨利身前,又担忧又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别让自己背负这么多好么好不好,你只是个士兵,这样太累了。”
“天呢,托尼也是这么说的!”
“我们都不想你陷得太深!没有意义的,亨利。”
“可你要我坐视不管,”亨利拿开了丽萨的手,站起身,“我做不到。”
“你要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
丽萨立即明白过来,亨利已经在内心做了十分重大的决定,并且他已经决心实施。她紧张地拉住了亨利的一只手:“听我说,亨利,冷静下来好么?算我求你了。”
“我很冷静了。”亨利此时的心思全部倾注在他内心所想上。他放下了丽萨的手,转身就要走。
“能不能……能不能回去再想想,不要这么快就做决定,”丽萨哽咽住了,“回去想想,明天再来找我好么?”
亨利听到了丽萨的抽泣声。他转过身来,用拇指擦去了丽萨眼角的眼泪。
“你别哭啊。”亨利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丽萨握住了他的胳膊:“听我的好么,让我想想怎么帮你好么?”
正说着,两行眼泪倾斜而下。
“别哭了,别哭了,我听你的。”
离开了战地医院时已经是傍晚了,亨利走向了营房。
这个时间战士们都去吃饭了。
到了营房门口,亨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总指挥。
“他来做什么?”亨利自言自语道。
亨利把头低了下去。他这个颓废的样子不想被总指挥认出来。
他快速地走到了营房门口,右脚刚迈进去,只听“啪”的一声,亨利感到人在他背后拍了一下。
“嘿,亨利,装作不认识我么?”
果然是总指挥。
亨利缓缓地转过身来并没有抬头:“没有,总指挥,这是个误会。”
“把头抬起来。”
亨利只好无奈地抬起了头。
“怎么脸色还是这么差?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是不是出去找乐子了?”
“没有,没有,就是身体不舒服去医院做检查来着。”
“这样啊,吃饭了么?”
“还没。”
“快去吃饭吧。”
“是!”
“哦,等等,差点儿忘了,”总指挥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这是你的荣誉勋章,战士。”
亨利接过了盒子。
“这……”
“本来打算明天表彰大会的时候颁发给你的,但是我想到你的状态觉得你可能来不了,正好我要出去办点儿事儿路过这里,所以就给你带过来了。”
“谢谢你了,总指挥。啊不,杰克。”
“不用客气。你记住了,别多想,好好休息。”
杰克走了,可亨利并没有去食堂,而是回到了寝室。
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这样写道:“敬爱的勇士,是你用智慧和勇气为我们扫除了通往胜利之路上的两个障碍,这是你应得的嘉奖!”
他拿起了勋章,上面刻着一个壮士推倒了两座高塔形的建筑,他的前面是一条璀璨之路。
亨利知道,那两座高塔就是他炸掉的炮楼。
阳光照射下,这枚勋章闪闪发光。可它却没能让亨利引以为傲。
此刻,亨利想到的是:也许,如果他不炸毁那两座炮楼,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
亨利看着自己的手,一点鲜红色从手心渲染开来,顷刻间,红色便侵占了他的双手并向他的手腕蔓延。
亨利知道,那是无数无辜人的鲜血。
“你们在提醒我么?”亨利右手握拳,顶在脑门上。
他似乎听到了枪声和炮声,里面夹杂着那些人的嘶吼与哀嚎,充斥着他们的痛苦与绝望,弥漫着他们的悲伤与不舍。
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冲了出来。
“救我,救我,救我!”
亨利吓得连退三步,倒在了床上。
这一夜,噩梦依旧。
第二天,他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依旧是无精打采。
已经连续几天没有进行训练了,亨利落下了很多训练科目。今天他必须去训练场了,不然落下的训练科目会越来越多。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亨利就踏上了去往训练厂的路。
困倦和疲惫让他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此刻的他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了魂。
走着走着,不远处传来了啼哭声。
“哇,哇,哇。”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难道是!”亨利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他寻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疗养院。
只见一位护士正在一边轻拍一边哄着怀中的孩子。孩子慢慢安静了下来。
而护士怀中的孩子正是亨利抱过的那个孩子。
“错不了!”他快步走到了护士的面前。
护士注意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下意识地闪躲了一步:“你是?”
“哦,这孩子是我在战场上发现的。”
“你发现的?”
“是的,当时还要继续清理战场就交给了一个通讯兵,不过我一直很担心他。”
“这样啊,可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是他的啼哭声,我听过,印象特别深,我就是顺着声音找过来的。”
“原来如此,”护士放松了警惕,“这么小的孩子啼哭声都差不多的,你居然能听出来,看来你真的很担心他。”
“是啊,他怎么样?”
“唉,别提了,”护士无奈地叹了口气,“刚送过来的时候他的嗓子都哭哑了。”
“怎么会这样?”
“起初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以为只是孩子想找妈妈了,可是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我们发现了真正的原因。”
“那是什么?”
“枪声。他害怕枪声,只要有枪声,他马上就会哭,而且哭得声嘶力竭。”
“唉,太可怜了。”
“谁说不是呢,当时在战地,即便是清扫战场也随时都有枪声,后来我们只能连夜把他带到了疗养院。”
“真是辛苦你们了。”
“哪里,应该的,”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护士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现在偶尔还会哭一会儿,不过和之前比好多了。”
“我替孩子谢谢你了。”
“你真是太客气了。你和他非亲非故的,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算是补偿吧。”
“补偿?”护士看了看亨利又看了看睡梦中的孩子,“也对,他本不应经受这些的。”
“还有就是在战场上我就说过,我要给他找个好人家。”
“你真有心,不过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什么意思?”
“我们都联系好了,有一对夫妇愿意收养他,而且家境还不错。”
“真的么?”
“是真的,下午他们就会过来。”
“这么快么?”
“是啊,让他早点儿离开这个地方对他应该有好处。”护士含情脉脉地看着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对,早点儿离开吧,”亨利凝视这孩子,“谢谢你们了!”
“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做的。”
“这时我的号码,”亨利把号码塞进了护士的口袋里,“到时那对夫妇来了,麻烦你告诉我一下,我想送送这孩子。”
“好的,一定会的,”护士轻拍这孩子,“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算不上善良吧,但求问心无愧。夫妇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孩子就拜托了!”
“你放心吧。”
“我要去训练了,告辞了。”
“慢走,恕不便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