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官道上,一队一百多人,姿容严整的皇家卫队停靠在路边。
卫队前面是一辆由六匹马兽齐排并进拉着的华丽马车,马车在明显的位置上绣有唐国皇室的标志,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下面是两把交错成斜十字形状的长剑。
这样的马车和卫队规格都说明他们是要去迎接某个重要的人物。
这时,官道上响起马兽的嘶鸣声,下一刻一匹赤红色的高壮马兽已经出现在卫队旁边。
一个身穿铠甲的魁梧大汉翻身下马,正是刚刚陈煌天和老头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位将军。
他来到马车旁还没等汇报就听里面传出一道低沉略带责备的声音。
“樊将军,为何去了这么长时间?你难道忘了东方国的使团已经进入上京城范围了吗?父皇让本王亲自去迎,如果怠慢了贵客,责任你能承担得起吗?”
樊将军连忙单膝跪地,恭敬的回道:“王爷恕罪!实在是因为…因为…”
樊将军跪在那里,刚想解释却又打住了,用眼神告诉守在马车前面的小童,那意思是说有些话他需要单独和王爷说。
小童知会了马车里的人,樊将军这才起身上前,撩开车帘,小声禀报了一番。
听过樊将军的禀报,车内的人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问道:“你确认是那位?”
“属下确认,肯定是那人没错!虽然他用了假的通关文碟,但无论是相貌还是装扮都与传说中的一摸一样,更何况属下在他手上看到了那枚戒指!而且以属下的修为竟然看不透那人的等级,所以属下以为,绝对是那位没错!”
马车内的人再次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才招来一个卫兵,嘱咐了一些事后,便让马车与卫队启程。
樊将军骑着马兽跟在马车旁边,行进过程中马车的帘子再度撩起,露出了车内那个王爷的面容,却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此人正是唐国二王爷李昱!
“王爷?”
樊将军疑惑的看向马车,他不明白王爷还有何事。
李昱一改之前的威仪,而是像寻常朋友那样同樊将军对话。
“樊烈,你说那位现在这个时候来上京是为了什么?”
樊烈想了一下才说:“或许与三国青秀大赛有关吧!”
“不对……”李昱摇了摇头。“距离青秀大赛还有一年的时间呢,他不可能这么早就过来…”
“或许是他路过这里呢?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大陆各国游历!路过上京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樊将军这样以为,可马车里的人却不认同,他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若按你的说法,他路过上京城到是有可能,但是根据你之前的叙述,本王觉得他是故意让你发现他,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啊!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这样做!”
樊将军听到王爷的话,也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时李昱却突然问起:“樊烈,你刚刚说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是啊,一个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长得凤眼高鼻,非常的英俊。”
“十三四岁…凤眼高鼻?非常英俊?莫不是……”
想到这里,李昱的脸色顿时一变,随即沉声说到:
“我想我大概猜到那个少年是谁了!可是为什么会跟在那位的身边?还有神欢宗的密报不是说…”
李昱话未说完,却突然话锋一转问樊烈:“樊烈,你可还记得那个少年叫什么吗?”
樊烈一愣,下意识的回答:“好像叫什么天吧…”
“陈煌天,对不对?”
李昱抢声说到,樊烈连忙点头。
“对,就是陈煌天!”
李昱听后却不再言语,一双眸子幽深的令人害怕,也不知道他坐在那想些什么,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事生两边,暂表一方。
话说被抢了令牌的陈煌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直到老头豪气的说:“今晚上咱们去吃顿大餐犒劳犒劳这五脏庙!”
陈煌天这才一扫之前的不快,乐呵呵的跟着老头进入了上京城最大的酒楼。
包厢里,陈煌天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盘馒头和一小碟咸菜,觉得他就不应该信那老头的鬼话!
“老头,你不是刚骗了一百两吗?怎么还这么抠门?好歹也点两盘热菜啊!什么鸡啊鱼呀的,这才算得上大餐啊!你…你这咸菜馒头的,算哪门子大餐?”
陈煌天颤抖的指着桌子上的咸菜和馒头,眼睛却满含控诉的瞪着老头。
老头翘着二郎腿笑的一脸高深莫测,伸手打落陈煌天的手,捋着杂乱的胡子对陈煌天说:
“小子,你懂什么,所谓'人能尝清淡,天地悉皆归!食物能裹腹就好,不要因为饮食之欲怠慢了人生啊!”
“屁话!”陈煌天张口就是两个字,指着老头不客气的大吼:
“老头,我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路上你一直嚷嚷着没钱,窝头咸菜倒也可以理解!但现在有钱了,你怎么还让我吃咸菜啊!你说这一路上我帮你骗了多少钱?啊?之前那些钱你说留着当过路花销我没跟你计较,但今天陪你演戏被你打了那么多下,那一百两怎么着也得有我一部分吧!你要是不给我点两个热菜,那就把属于我的那部分银子赶紧给我!”
陈煌天一边说着一边留意老头的表情,见他双手扣住装银子的布袋,一副铁公鸡一毛难拔的样子,陈煌天知道无论他再怎么说,这老头也不会给他点菜了!
心里不爽,陈煌天便决定气气这个臭老头,于是装作替老头着想的样子,缓缓地开口:
“老头啊,你看,你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只怕也没有几天好活了,说不定明天就嘎嘣一下死掉了!你说你那么爱钱,不可能希望在死后所有银子都被我得去了吧!所以我说你留着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带不走的,还不如现在花了吃了,怎么的也是自己用了啊!省得你死后那些银子都被我花了!到时候你想跳起来骂我都做不到,你说是不是啊?老头?”
老头听了陈煌天的话,气得嘴角直抽搐。心道老夫年轻着呢,,再活个千八百年都没有问题!竟然敢诅咒老夫!以后有你小子好看的!
老头斜瞪了一眼陈煌天,转过头不理他了。
陈煌天心下暗笑,让你铁公鸡,让你抠门,气死你活该!心情大好的陈煌天拿起馒头就咬了一口,顿时觉得这馒头松软香甜好吃的紧!
果然心情好连食物也好吃了不少!也不管老头要不要吃,三下五除二将盘子里四个白面馒头全填进了肚子!
捂着滚圆的肚子,陈煌天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刚想哄哄还在旁边生气的老头,就见小二端着几盘菜走了进来。
然后小二、在陈煌天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一盘盘将那些菜摆在了他们桌子上!
一边摆还一边报着菜名!
“红烧肘子,清蒸鱼,上京醉鸡还有糖醋鸭!客官!您的菜齐了!还有什么吩咐直接招呼小的就成!”
生气的老头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笑眯眯的应着,看那副模样哪有曾生过气的迹象啊!
直到这时陈煌天才意识到,他又被这老家伙算计了!
老头却像是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一样,见陈煌天脸色不对,非常关心的询问陈煌天情况。
“哎呦,小天啊,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陈煌天扭头不搭理他,老头乐呵呵的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劝陈煌天:“快来吃点儿菜!今天你戏演得不错!这些菜可是老夫为了犒劳你特意准备的!快来尝尝这儿的菜怎么样!”
陈煌天把身子也扭了过去,背对着老头生着闷气。。
老头呵呵一乐,然后非常做作的说:“哎呦,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你刚刚已经吃了四个馒头了!咋咋咋!真是没口福啊!这么多菜老头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啊!”
要说奸诈没人能奸诈过老头,谁能想到他会这么摆陈煌天一道?
陈煌天也想不明白,刚刚怎么就那么猴急,竟将所有馒头都吃了,弄的现在肚子里没有一点空隙。
直到老头放下筷子,陈煌天也没能空出点儿肚子去尝尝这上京最好吃的菜。
或许有人会好奇,老头这么奸诈,陈煌天为何还要跟着他呢?
其实说起来原因非常简单。
当一个人独自生存在他不熟悉的世界时,都会把最初的信任交给第一眼见到的人。这就好比刚破壳的雏鸡,都会把第一眼见到的生物当作自己的母亲。
陈煌天也是这样,他刚醒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老头,自然更相信这个老头一些。
事实上,老头除了偶尔抠门、偶尔奸诈之外,对陈煌天还是不错的,至少和老头在一起不用担心吃不饱,也不会有一个人独处的孤独感。
刚看见老头的时候,陈煌天以为他是个叫花子,其实不然,老头有一份比叫花子高尚了不少的职业,骗子!
没错,就是招摇撞骗的大骗子!
一开始陈煌天对于骗子这个职业是很不齿的,但当老头说出“性正行亦直,心偏自好恶。正邪皆自定,议论复如何?”之后,陈煌天觉得能说出这样话的人,本性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在陈煌天的心里,好人坏人都是相对存在的,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百分之一百的好人。
造成这样认知的根本原因来源于陈煌天的本性。
陈煌天的本性不能用简单的善恶来概括。
前一世他一直努力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正直守礼,是修行正派的人物,平时根本没有展现本性的机会,直到临死前才露出了那么一点点的执拗。
这一世又融入了陈国陈煌天的记忆与性格,嚣张纨绔,为所欲为,更让陈煌天的性格产生了细微末节的变化!
他不知道这些变化以后会演变成怎样,但现在至少还不错。
陈煌天总是“老头、老头”的叫着,听起来似乎不太尊敬老人,但其实不然,实在是因为老头的名字太过难以启齿,不得已陈煌天才以“老头”称呼他!
老头说他的名字叫“老子”,没错,就是老子的老子,您说就这么个奇葩名字,让陈煌天怎么叫出口?
所以老头还是当“老头”的好!
陈煌天有问过老头,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破庙里,老头回答他说:“山上遇到的,所以捡回来了!”
原来老头不只是个骗子,还通那么一点药理,认识一些草药,时常独自上山采药。
陈煌天就是老头某次上山采药的时候捡回来的。
因此,老头还是陈煌天的救命恩人,这便是陈煌天不离开他的另一个原因。
对于救命恩人,陈煌天觉得为他做什么都不为过,何况老头只是让他陪着来上京并客串几回骗子?
虽然老头看起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陈煌天却选择了自动忽略。
例如他是怎么弄到的通关文碟,例如为何每天每天都让他服食汤药。又例如他到底是谁?来自哪里?“老子”真的是他的本名吗?
这些问题陈煌天都不愿去想,反正他一穷二白还是个不能露面的“死人”,他想不出老头能对他有何图谋。
既无所图,他又何必去关心别人的秘密呢?
他只需记得老人的救命之恩便好。
陈煌天想过,如无意外,他或许会跟着这个老头一辈子…
然而,命运又怎么会你想怎样就怎样呢?
变故来得太快,让陈煌天有些措手不及,更意识到不是他想做普通人就真的能做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