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雷托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柴刀,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一刀又一刀的砍在眼前那十七八岁稚嫩惶恐的脸上,直到头骨碎裂脑浆四溅才罢休。放下柴刀哼着粗气,两眼血红的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周围都是和他一样四散追杀立花家的平民,他们大多都在先前的搜捕中失去了亲人和家园,刻骨的仇恨与不屈的信念是他们支撑到现在的理由。他们头发散乱精神亢奋,获胜后更是失去理智,跌跌撞撞的追赶着眼前看到的一切活物。
“永不为奴”的喊声再次响起,格拉雷托合身扑倒一个老瘦的敌军,举起手中的柴刀一顿乱砍。敌人即便已经满身刀痕,刀口也卷曲翻刃,他依旧不知疲倦的挥舞着。
奥斯卡厌恶这疯狂的场景,匆匆跑上前,他一把抱住格拉雷托将他扯起,同时大声骂道:“行啦!他已经死啦!”
格拉雷托闻言眼中血色再涌,狰狞着喊着“永不为奴!”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力气,身体疯狂的挣扎起来,同时挥舞着柴刀就往身后砍。
奥斯卡眼疾手快,只得松开他倒退几步,随即又突然踏步上前,一拳打飞他的柴刀后连续扇了他十多个耳光,直到他脸肿成个猪头才停下。
“够了够了!你的仇人已经死了,死了!”奥斯卡大声叫骂,格拉雷托则双眼无神的看着他。那空无一物的双眸令奥斯卡难过,也不敢与他对视。最后见他安静下来便松开双手,继续去拯救迷途的羔羊。
他没走得几步就突然听到身后的格拉雷托放声大哭。
叹了一口气,奥斯卡追上所有发疯的士兵,他们有的为了争抢财物而互相殴打,有的掰开尸体就地奸污,还有的拿出随身的吃食沾上人血一点点的吃。奥斯卡肺都气炸了,一顿拳打脚踢才让他们慢慢冷静下来。战场一时落针可闻,只听得周围战马的哀鸣与伤兵的嚎叫。
山姆非常开心,这一战歼灭了立花家的百人队伍,还伤了威廉。由此冷锋城的商人可是与立花家打成了死结,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些胆小怕事的商人不自治是不可能的了,而为了自治,为了从周边的领主围攻下活下来,他们就不得不寻求自己的帮助。
“大胜啊大胜啊,山姆阁下这可是大胜啊。”黄衣商人乔瓦尼上前一边恭贺,一边偷偷打量着山姆的神情,见山姆略有喜色才知道自己拍对了马屁。其余的三位商人也围了上来,纷纷想着法子的奉承到底。
山姆和他们虚以为蛇了几句,见他们还喋喋不休便问道:“各位,战事刚刚结束,不知有什么打算啊?”
几位商人你看我我看你,被乔瓦尼逼得无奈,秃头的科西莫做了这个出头鸟:“承蒙山姆阁下的营救,我们才能活了下来。现在战事结束,我们商会一起出资犒劳各位也是应有之意,不如就每人一袋金……”他刚想说一袋金币,但见满脸皱纹的皮埃罗横眉冷对,立即改口道:“一袋银币吧。”
此言一出,黄衣会首乔瓦尼瞬间变色,矮个子的洛伦佐也悄悄撇过头,只有皮埃罗咬紧牙关,似乎便秘三日一般。
黄衣的乔瓦尼见山姆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只恨自己欺负秃头的科西莫惯了,忘了皮埃罗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习性,他暗暗擦了一把汗,赶紧出来打圆场道:“胡说八道,山姆阁下救我们于水火,对我们的恩情如山高如海深。别说一袋银币,就算是一百袋一千袋也是要的。我出一箱金币,再加上二十头猪羊,三大车的布匹粮食犒劳诸位壮士。”
“我也出一箱金币,二十头牛羊,再送一千石的小麦与麦芽酒!”秃头的科西莫也看清了形势,立刻跟风加价。
“我也一箱金币二十头牛羊,另外赠送一百副盔甲与五十把弓箭。”矮个子的洛伦佐也出价道。
“我出……我出……”一脸皱纹的皮埃罗想起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要被夺走就肉疼。那放在地窖里面的银冬瓜是多么的晃眼啊,睡在那上面是多么的幸福啊。
见他一直在那犹豫不决,山姆果断的大手一挥,将其余的三位商人拉到一旁说道:“这劳军的事暂且不提,我们今日将立花家打得丢盔弃甲,一个月之内他一定会来报复。”
“那……不知阁下有何见教?”黄衣的乔瓦尼微微欠身,小声的问道。
山姆瞥了在一边手足无措的皮埃罗一眼继续道“见教倒不敢,想法倒是有一些,不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几人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山姆是在等,等见到了劳军的物资再说别的。面对这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们也只能唯唯退下。
“哈哈哈团长,杀的真痛快!”奎托斯提着两把带血的链刃虎虎生风走来,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好兄弟!沙里奇肯定要羡慕你了。”山姆上前给了奎托斯一个熊抱,旁人见了都自觉的退后,让这两位说些悄悄话。
“那是,我俩还是喜欢直来直去,这偷鸡摸狗的做奸细实在是难为我们了。不如团长你行行好,和上峰谈谈,把我们全队调到前线先去吧。”
“胡说!”山姆假装斥责了一句,看四周无人才继续道:“为了王上的大业,为了不死人的太平盛世,你就给我收收这性子。”见他没再说话,便又拍拍肩膀安慰道:“现在这步棋已经下了,只要逼得冷锋城商会自治,还怕这里不成为前线吗?”
“哈哈,只要有仗打就行。”
“现在就有。你赶紧带上一些能骑马的前去哨探,看看立花家在附近是不是还有营地。同时再派一些人在战场外几个主要大小路口守着,防止有人装死逃跑。”
“是!”奎托斯听了大喜过望,提起两把链刃立即大声叫人,不出一刻钟便组织了十多个哨探。
一旁秃头的科西莫知道山姆最是难缠,便想着走迂回路线,见方才奎托斯与山姆那熟络的模样,笑嘻嘻的走到奎托斯身边祝贺道:“这位勇士真是天神下凡,方才面对五个骑士也凛然不惧,我可是吓得动不了呢。”
“你们都是些没用的软蛋,当然动不了了。”奎托斯整理着马鞍,看都不看对方。
秃头的乔瓦尼吃了个瘪,按下怒气走近,悄悄地从怀里递出一袋晃瞎眼的金币道:“呵呵呵,我们都是没用的家伙,当然比不上勇士的胆略。这不,我这有点礼物,还请勇士笑纳。”
“没空!”奎托斯喝骂一声便翻身上马,招呼着众人策马往立花家溃逃的方向追去。
山姆知道敌人此时已是丧家之犬,但战马骑士众多,估计也是追不上的。即便追上了也奈何不了威廉。现在派出十余骑只是为了保持对敌人的压力,迫使他们放弃随身的辎重,减少收拢溃兵的可能。
“从今天起我们就由暗入明,这盗取关防图的任务可就难了啊。”虽然还是魁梧大汉的模样,但那声音一听便知是艾达。
“没,至少你还是在暗的。”
“哦?你们威风八面的坐在市政厅发号施令,我则要暗地里收留黑街的地痞游手是吗?”
“这不正是你最喜欢的吗?去吧,带人去打扫战场,把金银珠宝武器盔甲全都给我留下来,哪个敢和我们抢的全都砍了。这十几人交给你,我去看看还有多少人愿意效命。”说罢他看向身后那一片拜倒的人群,心中豪情万丈。
艾达见状便带着十多个战后纳头便拜的地痞游手开始打扫战场,这些人欺软怕硬好勇斗狠,平日收保护费放火钻房梁最是熟悉不过,对于财物有着天生的敏感,他们脱掉死者的鞋子找出银币,双手伸进头发里抽出金丝,从嘴里拔掉金牙,扯开衣服的夹层拿走金叶子,在死者周围的沟沟里,石缝里,草丛里翻出奇形怪状的东西。
奥斯卡将格拉雷托搀扶到树下,拿出随身带的药膏给他抹上,见他默不作声也不理会。在地上捡了一把刀,又找来了几块布,砍了十多根树枝做成了两个简易的担架。奥斯卡拖着担架来到格拉雷托身旁问道:“死没死?”
格拉雷托茫然的摇摇头,双手抱着膝盖数地上的蚂蚁。
“没死就给我起来,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仆从了。”奥斯卡拿起棍子作势欲打,但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跟着我,我带你去报仇。”
格拉雷托的肩膀颤动了一下,他逐渐有了呼吸,奥斯卡见似乎找到了对方的弱点继续说道:“不管是立花家还是张花家,那些欺负你的,剥削你的,让你吃不饱穿不暖家破人亡的,哪怕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们,让他们尝尝同样的滋味。”
“报仇,报仇。”格拉雷托喃喃自语,奥斯卡知道此时再说反而不美,于是拖着担架就走了。
他来到路边一个断手的农夫身边,将身上所有的膏药都抹在了他左臂切口处,同时扯了几张干净一些的麻布草草包扎,摸着他的额头惊讶道:“发烧了?”
“壮士,壮士。”晕厥的老农突然睁开了满是眼屎的双眼,干瘪的嘴唇里吐出细微的哀求“救,救救我的孩子吧。”接着他虚弱的撇过头,奥斯卡顺势望去,见一旁地上躺着个少年,已被拦腰砍断,肠子流了一地,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别在我身上浪费了,救救,救救他吧。”老农眼中留下了哀求的泪水,像两道瀑布洗刷着他漆黑的脸颊。奥斯卡握紧他的右手安慰道:“没事,会救的,会救的,你也要坚持住,不然谁来照顾他呢?”
“谢谢”老农眼中露出希望的神采,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接着头一歪便又晕厥了过去。
“要退烧,要抗生素!”奥斯卡握着老农粗糙的手掌眼眶湿润,他知道光凭自己是救不了这几十号人的,轻轻将老农的头枕在绵软的布包上,他立即跑去找山姆。
“愿为团长效死!”数十人成片的拜倒,嘴里山呼口号。一旁的商人面色恭敬,心理却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冷锋城未来到底是谁做主。
山姆笑纳了数十人的投靠,觉得今天这一步真是走对了。他上前虚扶一把道:“以后各位就是我山姆的兄弟了,我们铁岭佣兵团是不会亏待兄弟的,走,进城,今晚不醉不归!”
“等等!”奥斯卡急急忙忙跑来“我有话跟你说。”
山姆脸上笑容依旧,他挥手让众人等等,点点头与奥斯卡走出了人群。
“什么事?”
奥斯卡假装没有看见他冰冷的神色开门见山道:“这里还有很多伤患,我需要药物,也需要人手,否则他们很多人活不过今天。”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如何与你无关!”奥斯卡音调提高,让身后的人们好奇的看了过来“他们是因为你一句话才抛家舍业和你起事,现在你用完了就当他们是手纸扔了?”
“至少他们临死前做了一回有尊严的人,这是我赐予他们的勇气,否则他们一辈子也只是默默无闻的化为烂泥,他们应该感谢我。”
“你这人渣!”奥斯卡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骂了出来。
“哈!”山姆翻了个白眼“吟游诗人会将他们的事迹传唱下去的,他们的妻女我也会赡养,我还很忙,你要是想救的话自己去救,我不管你。”说完山姆大手一挥,带着众人进城庆功去了。
奥斯卡阴测测的看着山姆,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