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阔而荒芜的塞外,曾于上代‘武林争逐’中一举闻名天下的‘第一人’,孤身背手而立,若有所思的一番站定。一头赤如烈火般的长发迎风摆动,衣着工整而又讲究,身形的匀称、结实则是其日夜修习的成果。
空气中的砂砾漫天飞舞,却不会触碰、掉落在‘第一人’的身上,这种诡奇的修为境界着实令人乍舌。
此时由远处步步逼近的数千人马也早已进入了‘第一人’的戒备范围内,这些人的体型雄浑健硕,装配也甚是齐全;贴身匕首、腰间短刀、背后长剑,龙纹护甲,马自然也是精选出来的优良品种,这些正是大都皇朝军兵团的标准着装配置。皇朝鲜有派出过如此大的阵仗,可谓兵力空前,这也足见‘第一人’在当今圣上心中的位置之重。然而这些人为何而来?
‘第一人’又究竟有着何等能耐能使整个皇朝都敬畏三分?其实在场的很多将领都有着这个疑问,因为他们未曾目睹过那场惊天动地的武林争逐。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一定要亲身触碰那份‘未知’才会觉悟,哪怕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皇朝这次下达的命令是请‘第一人’回大都城面见圣上,但是军兵团都听闻过第一人向来追求自由,故对其实则是抱着擒拿回都的准备。
这次领头的大路元帅叫叶泓泰,是皇朝征兵前的黑旗军军爷。家传叶氏兵法配合其擅长使用的太子旗,迅速使其在皇朝军力排名中晋升;知人善任是其在统领黑旗军的准则,也因此可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屡获战功。尽管身高不足六尺,却透出一份摄人心魄的气概。
副统领是鬰增汉,外表粗狂而忠厚,体型看似臃肿,却已镇守大都海运仓十三载,除了忠肝义胆外,还有他闻名都城的开仓震掌。
其余的将领也非泛泛之辈:掌管都城四条马路的马文四都统,腰间系着的开合链锁正是其独门兵器;还有眉清目秀的董天召,现执掌都城无功教第三分支的状元门;以及义王府的府主段干冗竹,虽非习武之人,但其游说的谋略倒是相当了得。
至于这万人军兵团也自然是皇朝的一流高手,召集的兵力足以媲美当年血战塞外异族时的阵容。可见圣上这次是铁定要请到第一人。
只见一人飞身上前,单膝一跪,双手递上信物并低首而道:“皇朝天令,命吾等前来恭迎‘第一人’回都城面见圣上!”
第一人没有作答,傲然的背对着万人军兵团。
良久。
许久。
就这么僵持了近两个时辰,那个单膝下跪的传令将士依然坚毅地苦撑身形,豆大的汗珠已经滴答滴答的落在其厚重的铠甲上。
“这个第一人好不识抬举,咱的在这里干等了一个晌午,头领们怎么也不吭声啊!”将士们已经开始议论起来,嘁嘁喳喳好让人心烦。
而坐在马上的将领们也等的很辛苦、很乏味,甚至乎下马伸展一下咯嘣作响的筋骨;虽说是遵循圣上这‘等’的皇令,但究竟要等的何时方算稳妥实在让这几位将领捉急。
说道稳妥……在赵拳师眼里,他的师弟冯大刀办事就不够稳妥。
“好大喜功,做人不留余地,武功也荒废到如斯田地。你可对得起咱们练武堂的武训?”赵拳师一副长者责骂晚辈的架势,搞的冯大刀满不是味儿。
“我听说你给一个下人立了个名坊,叫什么人贱仔?这事不假吧?”赵拳师很严肃的看着冯大刀,眼神中充满遗憾。
“正式拜他所赐,我就是那个人贱仔!”说这话的人自图氏三兄弟身后步出。
人贱仔一脸不满的面对着冯大刀,而赵拳师也盯着人贱仔打量再三。
“生的这般高大,就是太单薄了!年轻人,你的体格其实倒更适合先学习南方的贴身拳脚功夫,先避开你无气力的劣势,以快打慢、以巧致胜,且臂长腿长也会有一定优势。”赵拳师很认真的赞叹一句。
“师兄,别理会这小子,他只是个扫地的。”冯大刀被晒在一边,感觉很是不快。
人贱仔抱拳低首:“多谢赵拳师明示,在下也愿意习武强身。”
“你若感兴趣,我可以教予你一套贴身短打的功夫。”赵拳师居然屈尊降贵,要亲授武学,人贱仔自然甚是感激。
“赵师父,他一个最下等的人,又有没有武术根基,为何要单独教他?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啊!”张子载妒忌心强,又仗着自己本身习过几年武术,自然对人贱仔有些许蔑视和不满。
赵拳师呵呵一笑:“不打紧,张公子花钱来习武,自然也是好武之人,我自然一视同仁;老朽只是不打算让我的师弟在此误人子弟,由我亲自操练你们,不分贵贱高低。”
这话其实就是告诉张子载,习武不分人权高低,是人皆有资格习武。
人贱仔冲图氏三兄弟相视一笑,冯大刀看在眼里,气在心里。而张子载呢?自然也不好受。所谓小人善妒在这里体现的最为恰当。
这也促成张子载和冯大刀这类卑鄙小人日后的同流合污。
回看塞外的‘请君入瓮’,总算有了进展。
“倒也算铮铮铁骨,你的名坊……”第一人终于开口了,算是对这个单膝跪地多时的将士的一种认可。
“在……在下传令党麾下域外府尹——尹俞廷!”那人回复的似乎有些紧张和疲惫。
第一人扭过了头,那是一张除了成熟、俊朗外,有些许奇妙的相貌;长眉和鬓角的毛发贴的很近,几乎是要连在一起;双目空洞却具有威严,一双尖长的耳朵也很独特。整体个人一种时而严肃、时而魔魅的气质,让人无法捉摸。
他用朦胧的目光环顾四周,并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果然是五千一百零七人。”
众将士被这么突然的一句话整的一头雾水,但几个将领都甚是吃惊,第一人居然可以单靠简单的一番环视就将军兵团的人数看的清清楚楚,人数一个都没差,正好是五千一百零七人。
段干冗竹上前一步道:“听闻过第一人武功绝世,没想到眼力也如此出众,在下佩服!”
“手脑并用,眼快耳灵对于我等习武之流是基础,我刚才的看只是为了验证我的听。”第一人蔑视的看着奉承未果的段干冗竹,接着说:“用心聆听生命的律动,也就是你们心在跳动的声音。”
马文四实在是越听越玄,不禁嘟囔道“妈的胡扯,照这么说,这家伙还会区分人畜的心跳声了!咱这几千匹骏马……”
“没有错,人畜的心跳声的确是不同的。至少,我可以区分得很清楚。”想不到这么小的一声嘟囔都可以听见,这千人的‘心声’被他听算出来也不是不大可能。
马文四受够了第一人这番傲慢的态度:“圣上看得起你才叫你一声第一人,你真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服你吗?告诉你,我马文四就不服你!”
“马都统……”董天召打断了马文四的歇斯底里,道:“第一人,圣上这番诚心请您会都城是有要事共商,还请您多多担待。”
第一人低沉的笑了一声,“你们这番整装上阵,我怎么看也不像是请,反倒像是擒。”
“第一人言重了!圣上对您的武功何等高明是非常清楚地,又怎敢冒犯?”段干冗竹立刻插话,希望息事宁人,毕竟真要动用武力会有一定的损伤。
“圣上若认可我的本事,就不会让你们兴师动众来叨扰我,说客一个足够;不过,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也不会回去那个是非之地了!不送。”第一人回复的很肯定。
叶泓泰拱手有礼:“既然第一人执意如此,我等先行告退。这也算给您一个面子,但圣上那边我们也不好交代,三日之后定会再来请您,告辞。”
第一人知道这是在暗示他不要不识抬举,下一次再来就真要靠武力解决问题了。
“生命可贵,要和我在功夫上见真章,皇朝可能损失的不只是你的命……”第一人这句狠话其实也是在告诫叶泓泰要知难而退。
叶泓泰硬挤出一张谦和的脸:“这次请您不仅是为了圣上,也是为了解决你的心头忧虑。”
“我有忧虑?何以见得?”第一人听得莫名其妙。
“你自己提到过的那个人,或许会在新一届武林争逐出现。”叶泓泰回道。
第一人“哈”的笑了一声,接着道:“即便如此,又与我和干?人除了懂得力争上游,但也该知道急流勇退。”
叶泓泰没有回话,调转马头带队离开了这片‘净土’,这不是他的处世态度,但皇命难违。
人马蹄踏扬尘去,只留孤者空寂寥。
这一刻,第一人眼中的这片荒芜之境,或许终将成为皇朝大军的坟墓。
他在想,到底是该抛开这份安静回归喧嚣,还是用这份安静掩盖喧嚣?
这边,因为赵拳师的缘故,人贱崽和图氏三兄弟不仅可以和其他人一样习武,更可以和大家一起用膳;周老爷非常欣赏赵拳师的不拘小节和慧眼识人,于是也更改了以往上下等级划分的不平等制度。除了周老爷夫妇及其子嗣、账房先生、赵拳师、冯大刀和几个走镖的兄弟外,其余下人都可在他们用过膳后集体开饭。这本来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某些人却非要咄咄逼人、没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