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米行的车马已在赶回的路上,由冯大刀带头在前方开路骑行。张子载在马背上回头望了望队伍中的一辆马车,砸吧一下肥厚的嘴唇,别过头继续骑行。
马车内,赵拳师与人贱仔相对而坐。
“你除了忘记自己的姓名、故乡外,一点也记不起过往的生活吗?”
“赵爷,我真是什么也不记得。”
赵拳师似乎想帮助人贱仔回忆起些什么。
“以前做什么的?就算头脑一时间想不起来,身体有时也会自然的有反应吧!比如你在平时做事时,有没有忽然觉得很顺手的惯技?”
“这个似乎也没有,我做什么都觉得还可以,学学就会了。”
人贱仔也在努力思索着。
“据我观察,你并不是那种天资聪慧的人,一学就会或许说明你以往从事过很多工作。”
“这个也有可能,我可能以前在很多家做过工吧?”
赵拳师停顿了一下,人贱仔看着他。
“你别介意,其实周府一向不聘用底子不干净的下人,我与你聊这些也只是米行的规矩,算是为了排除某些人的顾虑。请你理解。”
人贱仔心想自己虽然来周府时间不久,但是没想到上头居然仍会对自己的身世有些在意,其实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表示配合。
“没关系的,赵拳师。”
“无论你是如何失去的记忆,哪怕你曾经是什么戴罪之身,我都会帮你的。在锦瑟米业,你大可抬头挺胸的做人。”
人贱仔心底更加敬佩赵拳师。
“我那个师弟不成气候,终日沉迷酒色、好大喜功。你等随我勤学武艺,相信总有一日会超过他。”
人贱仔默不作声,谦虚使然。
车外随行的张子载正巧听到,于是骑马赶上了前方带队的冯大刀,转述完这番话后把冯大刀气的直打颤。
“师兄怎么总是这么看扁我!”
“就是说啊!偏袒这么几个低贱下人。”张子载一旁可着劲的煽风点火。
“妈的,人贱仔,看我不搞死你!”冯大刀如张子载所愿放下了狠话。
“冯爷,我看那总是与他混在一起的图氏三兄弟也不是什么好鸟。”
“不急,要找个机会让他们自相矛盾才好。”冯大刀故意压低声音。
另一辆马车上,图俲透过车窗,看着冯大刀两人一路的窃窃私语。
“我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啊!”
“弟,你又多心了。”图惗居然还在为自己请客的事洋洋自得。
“二哥,我看冯软刀跟那个张子载没憋好屁,你这次做东算是白费心机了。”
“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花了我一个月的工钱”
“图俲,别打扰你二哥休息。”图昽用手敲打了一下图俲光秃秃的脑瓜子。
图惗看的乐出了声,可是图昽面色阴沉。
“大哥,怎么闷闷不乐,来都城之前你就有些不对劲。”
“唉……”
“二哥,大哥他怎么了?”图俲也早就看出,只是没敢发问。
“老家之前来了封信。”图昽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信里面说苏婶病了。”
“啊!严重吗?”图惗听完立刻坐了起来,图俲也围了上来。
“恩,之前在牧场放羊时出了意外,新伤旧患下只得卧床调养,虽然目前有其他邻里帮忙照应着,但是她已经没什么钱来找大夫医治了。”
这个苏婶在图氏三兄弟严重比山还高,二十年前的某个冬夜,一间牧场的女主人发现了被遗弃在羊圈里的图氏三兄弟,她收养了这三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并视如己出。
“二哥不是上个月还把另一份的打工钱也寄过去了吗?”
“那些钱恐怕根本不值一晒。”图惗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人成年后,虽然一同离开牧场在周府做起了杂役,但每月都会寄钱到苏婶的牧场,而苏婶则用牧场的羊毛编织成衣物送到府上,这份相濡以沫的亲情至今难以割舍。
“图惗你现在有伤在身,别管这件事了。我和图俲回去后就请假回牧场。”
“大哥,我也是苏婶带大的,我有这份义务。”
“弟,休息。”
图昽安慰着图惗,希望他平复心情,图氏三兄弟中只要有这个大哥在,家就一直在,天也不会塌。
图惗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去多打一份工,希望能赶在哥俩回去前多挣些钱给苏婶治病。
一路之上,三人相对不再言语。
此时,神降宫的酒窖内,一个壮硕的身影正在忘我地打鼾,身旁放倒着数不清的空酒缸。
一根木杖在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龙战逆胸前轻轻的敲了几下。
“呼噜……”龙战逆睡得几乎不省人事。
“砰砰!”木杖的力度加大了。
“干什么!”龙战逆不耐烦的猛地挣扎一下,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唉……怎的像个孩子。”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龙战逆听到这声音打了个激灵,立马颤颤悠悠的坐起身来。
“七师父!”龙战逆揉了揉眼,又道:“您怎的来了?”
身着暗灰色布衣的老者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他就是神降宫九元老中位列第七的北唐穹雨。一位擅使枪、棍的兵器大家。
“为师最讨厌酒的气味,你给我出来。”
龙战逆随北唐穹雨走出酒窖,外面等待的几个人正看着龙战逆醉眼朦胧的丑态。
还未等龙战逆反应过来,十数把兵器由不同方向瞬间袭来,并无杀气,而是将他整个人挑翻在地。他刚要还手,便被北唐穹雨的齿拂棍从后背一压,动弹不得。
“师父!你们……”
站在龙战逆面前的是九个他绝不敢冒犯的人,神降宫九大元老同时出现了。
其中一人步出,尽管头戴面纱,却仍遮不住那若隐若现的恐怖脸颊,骨骼的严重错位让人几乎看不出这是个老妇人。
“你有醉的理由吗?何必恼那个乳臭未干的游安少!”
老妇人的声音悠长空灵,虽然语带嗔怒,但声音听起来很让人舒畅。
“九师父。”
老妇名叫屈君娘,自幼习武,芳华之年辅佐夫君为皇朝抗衡外族异邦,守一方城池;然而恰逢大旱,饥荒满城,百姓奔走,夫君丧命于战事,只剩她一人独守空城。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秦云夏路径此地,见到被折磨得不似人形的屈君娘,便出手将外族异邦驱逐。这座空城也成为了神降宫未建立前的栖息所。屈君娘在那场战事中面部毁容,痛失挚爱,自此决意绝情、锁欲;后与其他八位师兄一同为神降宫效力,如今位列元老之末。
“战逆。我们这次来只为了把这个给你。”一个身背刀剑,双目失明的中年男子递过来一本书。男子身份自然是九元老之首的东郭伏难,曾作为前朝兵统大帅出征塞外,却被外族族主端无兽废掉了双眼,更是中了端无兽的奇门秘术退身印,身体开始向婴儿年龄退化,幸得秦云夏相助,以万劫不复邪功反噬这门秘术,终将东郭伏难的身体永久停留在中年,其后结合自己的身体所缺,炼制出臂刀、足剑,自创绝学刀剑九连击被江湖中人视作刀剑武学的巅峰,故在神降宫被封刀剑双绝之号。
“大师父,这是什么?”龙战逆接过这本书,竟然是一本兵谱。
东郭伏难并未回应,身旁的人开了口。
“我等九人与游安少的决战胜负先另当别论,单是九人对一人已是难以服众。所以我们要把希望赌在你身上,这本《乾坤兵谱》是我们毕生武学见地的精华;你的战甲是根据我们每人的兵器构造而设计的,同理,我们也其实一直也在研究你的这身战甲,这套兵谱应该可以将你的战甲武学发挥到最佳状态。”
说话者正是神降宫的第三元老苦兵戎,为人忠厚,擅使弓弩一类的远距离射杀兵器,绝对的例无虚发。
“师父们莫非认为会输掉这一场比试?”这个龙战逆还真是耿直的毫不掩饰。
“是的。”
此时,一个僧人装扮,秃头长须,且相貌长得甚是滑稽的老者笑着走了过来。怎么看都不会让人把他与神降宫第六元老这样的身份联系起来。为人亲切的他被教众称呼为纥石烈大师,那是他还俗后的名字,他曾是位皈依佛门的得道高僧,然而对武学的执念过重,逆其道而行,练就了慧根无悲咒这门离经叛道的武学,终被逐出佛门。于秦云夏在武学见解方面极其投缘,加入了神降宫之列。
“其实你早已在武学造诣上超过了我们,但据我们观察,游安少在各方面仍胜你一筹。”
“六师父,我……”
“先听为师说完。”
龙战逆不敢造次,虚心听下去。
“你一定要把这一战的每个细节牢牢记住,待你何时能充分将《乾坤兵谱》中领悟的玄妙与战甲融会贯通,方可找那游安少一决高下。”这番话是纥石烈的忠告,亦是其他元老的共同期盼。
“明白了,我定不辱师命。”龙战逆淌下两行泪,他感受的到,九位师父最后的传承,也可以说是一种托付。
“游安少的武功是由教主私下传授,绝对不可轻视,看丑生对他那么重视,想必他已经将这套万劫不复邪功练得炉火纯青。”
说话这人壮的像头牛,穿得破衣烂衫,头发凌乱分叉,醉眼惺忪,说话时手还不自觉的搓了搓自己的裤裆。
“咳!侍尊,你说话时稍微注意下举止不行吗?”一旁的苦兵戎无奈的呵责道。
‘不拘小节’的侍尊的身份是神降宫第八元老,由于沉迷自创的武学无法即为章,导致对世间一切都处于淡然的态度,杜绝循规蹈矩,一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放肆’武学。
东郭伏难道:“我跟随教主时日最久,他的万劫不复邪功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毫无破绽。”
龙战逆:“师父有办法破万劫不复邪功?”
东郭伏难闭目低语道:“就这场比试来印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