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只要咱们君臣同心，天下就会有真正太平的那一日。唐老看着，荣青还有许多花花肠子没有使出来呢！”唐照也跟着笑了起来，之后，随着内侍的禀报，一个中年华服男子也拜揖而进。荣青望了一眼，发现进厢房的人却是秦济。
“参见主公。”
“太守请坐。”荣青已经安顿了汆咸一切事宜，不知道秦济还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虽然军政大权荣青必然要抓在手里，但民政她并没有过多的染指。要知道，军队不可无钱粮，这其实也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给秦济等人了，虽然不可能让所有人和自己一条心，但荣青也做到了仁至义尽。
胡裂虽然算得上是荣青之下，万人之上，但遥拜城侯，并没有主理行政的大权，他与秦济一武一文，可以说是各司其职。而那些将领虽然是荣青的旧部，但也有唐照这样的汆咸将领约束，不论是从理论上还是从人情上，或多或少都要受秦济的些许节制。
所以荣青以唐照为副，一来可以和胡裂有商有量，避免独断专行，惹人物议，二来副都督唐照受秦济节制，也便于秦济在民政与军政交汇之处，有唐照在中间作为调停。不然胡裂等将领与秦济等文官发生不愉快，那是荣青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看来，唐照倒是把这一点把握得还算可以。
既要安抚好旧部和汆咸将领之间的关系，又要平衡好文臣和武将之间的关系，荣青可以说是费了一番苦心。虽然她这个人不善于玩弄权术，但出道这么些年，从乡。县坐到郡府，聪明远远谈不上，但脑子绝对不会太蠢。她相信群臣中肯定也有不少人看出了这样的格局，但没有非议，可见荣青的做法也是能够让大多数人满意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荣青不会轻易触及汆咸官员的底线，让自己后院起火。至于造福百姓，天下大治，那就只有先缓缓了，穷则独善其身，荣某人现在还没有为民请命的能力。果然，秦济坐稳之后，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封小册，说道：“主公，臣这次晋见，是偶尔想起一个典故，想说与主公听听。”
厢房之内只点了两盏大灯，火光摇曳，银玉等宫娥在一边挑着灯火，也竖起耳朵听着这位太守大人居然要讲故事。
“典故？”
“此典故是在中古战国之时，鲁国圣人‘丘’的弟子‘贡’的故事。”秦济微微一笑，向着荣青拱了拱手。“当时，天下战乱不断，鲁国有不少军民战败被俘，在他国受难。鲁国国君下了王谕，告知国中官员百姓，无论是谁，在他国遇见故土同胞，皆可为之赎身。回国之后，赎金可由国库归还。”
唐照点头道：“此典故为臣也略知一二。当时鲁国君臣一心，国力日渐强盛，天下归心！不过后来，‘贡’在齐国赎回了一批奴隶，回国之后却拒纳了国君归还的赎金，受到了天下人的称赞；但唯独他的老师‘丘’却大加斥责。‘丘’说道：你将义字的标准拔高，以后还有何人讲义？”
荣青听到这里，慢慢的站了起来。秦济继续说道：“唐大人所言甚是。因为鲁国之中，并非所有人都如‘贡’那样家资殷实，后来又有人赎回奴隶，讨要赎金，就有人妄加指责。如此一来二去，便没有人再敢为奴隶赎身，也没有人再敢讲义！鲁国的国力也日渐微弱，没有了昔日鼎盛的气象了。”
“是啊，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荣青边听着他们的奏报，边慢慢的在厢房内踱着步子。“其实天下间，本是好人居多，但就是这些标新立异的假圣人，沽名钓誉，把好人的标准定得越来越高，以至于九州大地之上民怨四起，动荡不安！一天到晚二十四孝，七十二贤，难道这个天下就是这几个鸟人是君子，其他人都是禽。兽？扯淡！”
对于这一点，荣青是深恶痛绝。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财力，精力去奉献的，有的人奉献了，照样花天酒地，但别人奉献了却衣食无着。历朝历代的统治阶级，都喜欢标榜出这些伪圣人，伪君子作为天下铠模，其本意却是愚弄百姓，驾驭群臣，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弄得天下道义尽失，无疑是自毁长城。
秦济拱手道：“主公如今，已经是一方君侯，因此切不可误入歧途。精元稻米成熟之后，汆咸粮米丰收与往年比，足足多了两倍！只是臣对主公赋税一事，有些异议。”
“哦……太守请讲。”荣青听了这话，似乎有些明白了。
“诺。江南的早稻和晚稻，以前亩产大概就是一石，而精元稻米亩产为三石。照井田赋，以前百姓每九亩田中，就要上交一石的赋税，而扩军之后，增加到了三石。但如今，主公则是收税九石，臣以为主公虽然有意造福百姓，却也不能失了根本。”
荣青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示意秦济继续讲下去。
“主公以仁义至郡，需要明理仁义二字之意。仁，是仁德，义，是信义，百姓民智未开，便是天下大治，也不能富养。主公但想，若是百姓家家户户丰衣足食，必然生出惰性；可人人衣食不济，则会发生民变！为君者，必然要体察民情，使百姓饥而不寒，饱而不惰，不然生于忧患，则必死于安乐啊！”
“况且九州诸侯甚众，主公此举，不光会养惰了百姓，更是会将诸侯之大义拔高，真正成为众失之的！若是主公再不悬崖勒马，天下诸侯必然会兴兵共伐主公，便是大瑨皇帝也不会纵容。恕为臣直言，主公此举，与‘贡’已经相近了。”
“……”荣青微微眨了眨眼睛，听秦济继续说道：“太古上古之时，圣稻遍布天下，为何上古之朝没有流传至今？皆因上古仙人遍布，君臣无忧，国恒亡也。主公虽然有鸿福得此精元稻米，然用之其位则能图天下，用之不甚则被天下所图也。臣陡胆晋言，望主公纳谏之！”
秦济说完之后，交手上拜，呈上了自己的奏折。
“太守大人真是用心良苦，这一点，本宫倒是没有想到。”荣青让银玉接过了奏折，略看了几眼，顿然点头。荣青在前一世，就曾经想过，如果有运气捞上一笔，就能够在家里混吃等死了。不说是大瑨的百姓，就是九州南海之外，就有一些岛国土著，那里物产丰富，几乎不用劳动就能够吃饱肚子。
但其结果，是连国家都称不上，只是一群原始部落而已。联想到太古，上古时期，九州大地之上也称不上国家，同样是部落。
秦济的才学也许没有许多人高，但毕竟在太守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眼光要高上了许多。这也是荣青要建立法家寒门政权，却依然重用世族的原因；世族不光能够巩固她的地位，更能够开拓她的眼光，荣青并不是万能的神仙，没有人辅佐，根本不能成就什么大事。
“依大人之见，税改应该如何？”
“一条鞭法定新赋！”秦济果断拱手，“臣在奏折中已经写明，亩产三石，其中两石皆为主公赐予，百姓不能多占一成！若有多占，则要服劳役，占一成，服一月，占三成，服半年；如若不占，则免劳役。主公驾临汆咸之时，百姓赋税劳役皆有，如今任其减免一个，必然民心所向！”
秦济说着，荣青也站了起来，负手在厢房中来回走动了几圈。
“而且劳役辛苦，我江南稻米一年两熟，因此一户赋税，至多也只会多占三成而已。如此主公即得了民心，又有多出近两倍的钱粮扩充军备，何乐而不为？况且，各部官员虽然已经归附主公，踢斛砸斗的事情，也避免不了。水至清则无鱼，还望主公以大业为重，三思定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