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城外三里,数万大军抖擞精神,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可冲杀。吴应显脸上泛着光般,自起兵以来,一身的勇猛却无施展之处,数次作战都未参与,内心早是痒得很了。虽说这三万老弱已然投降,该算做大周军队之一了,但只能怪跟错了主帅,钟先生既然说朱以洪是祸患,那必然是祸患,只能对不起了。
至于父皇那,上奏不幸战死,追封个谥号,也算是对得起了。
日头渐渐立在正中,瞧不见半点人影,吴应显嘴角微裂,倘若这朱以洪不来,定是领着那些老弱依靠常德城为守,那不幸战死的谥号,便趁好省了去。以下犯上的罪名,足够我将其杀个干净了。
正思索间,远处终渐渐现出个身影,由远而近。吴应显瞧着远方模糊的身影,心想莫不是派出的信使,便纵马迎了上去。两马相交之时,吴应显心中顿感疑惑,来者并不是别人,正是朱以洪也。定睛瞧了瞧身后,竟无一兵一卒,心中反倒是不安了些,道,“朱将军拿下了常德,收得三万将兵,为何独身来迎?”
“末将受恩皇上。”朱以洪翻身下马,拱手答道,“受命跟随淮王征战,一心忠义可对天地,今为左路军拿下常德,不敢贪功,所得兵士钱粮分毫未动,尽在城中。”
“我问你为何独身前来?”吴应显手握刀柄处,冷笑道,“与你书信言明,率常德降兵一道前来迎接,如此岂不是违我军令。”
“淮王明鉴。”朱以洪再次拱手,“常德降兵虽有数万,却大多老弱,且懒散惯了,若领此队兵马,实在是有损我大周军威。末将不敢擅自做主,令全部降兵聚在城外,只等淮王亲自发落。”
“素闻朱将军乃大明皇室后裔,胸怀大志。”吴应显本想以降兵做饵,却见朱以洪对答如流,并无半点差错,便换个思路,“如今我大周天下,将军心中心系故明,怕是早晚必反矣。”
“淮王,淮王。”朱以洪没想到吴应显竟然捅破这层窗户纸,赶忙跪在地上,哭泣道,“末将虽为洪武帝后,但心中所恨只在满清,如今皇上起兵举义,为我除家仇废国恨,怎能不感激涕零,披肝沥胆,岂能有异志在心。朱以洪在此立誓,只愿做淮王帐下一小卒,征战南北驱除鞑虏,便退隐山林,了此余生。”
“真的?”吴应显问道。
“真真切切。”朱以洪迎上吴应显的目光,眼神中满满的真诚。
“好一个朱以洪啊。”吴应显大笑道,拔出腰间佩刀喝到,“欺我无知,瞧不穿你这诡计否。”
“淮王。”朱以洪再拜倒,“我以上奏皇上,功勋不敢贪图,皆归于殿下,不日皇上封赏便可到常德。”
“少废话。”吴应显刀尖指着朱以洪道,“今日斩杀了你,只怪其命不好,莫由其他。”
吴应显属于吕布那种典型的武将,武力值与智谋值严重不等,心中虽找不出半点杀朱以洪的理由,但钟无义说了此人他日必成后患,也就顾不上什么罪名了。钟无义此时瞧得朱以洪单骑来迎,便也跟了上去,之前一番话立侧一旁也听得清楚,心中思索几分,右手拦住吴应显道,“淮王,既然朱将军如此忠义,切莫听信小人谗言,误杀了忠臣良将啊。”
“嗯?”吴应显一脸狐疑的看着钟无义,小人谗言?他娘的不是你对我说这人必为后患的,怎如今又换了道理,文人真是麻烦,“先生毋须多虑,我岂能不知朱将军忠义之心,只是为堵小人嘴尔。”说罢刀放回腰间。
钟无义翻身下马,将朱以洪扶起,道“淮王乃圣德圣主,大周顶梁支柱,爱才之名微播四海。朱将军乃洪武帝后,亦是显贵后族,倘若联手何愁不除满清鞑子?”
“先生。”朱以洪感激涕零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此必可建功立业,以耀先祖。”钟无义笑道,“淮王,进城罢。”
“嗯。”吴应显点了点头道,“大军随后,向常德进发。”
朱以洪骑马于前开路,吴应显和钟无义并肩其后,见相距远了些,吴应显便不禁问道,“先生,为何友变了主意?”
“呵呵。”钟无义笑道,“此人此时已杀不得,老朽总不能断了殿下仕途之路。”
“此话怎讲?”吴应显不解问道。
“朱以洪已上奏朝廷,将常德之功劳尽归了殿下。”钟无义捋了捋胡子,“常德捷报虽归功殿下,但信书上却是无主帅印信的,皇上必然知道其中因由。如今太子储位空虚,殿下虽为首选之人,但却不可表现出欲争太子之为的意思,古往今来的帝王之家,没用哪个皇帝愿意看到自己的太子权利欲重的,还是谨慎些好。”
这番话一说,吴应显幡然醒悟。朱以洪送去常德捷报,但其官职不过是军政参事,自然是没用主帅印信的,上面也就只能盖着军政参事的大印。吴三桂狡诈聪慧之人,定然瞧得见这细枝末节,心中也就明了了。若是此时吴应显将朱以洪杀了,传到朝廷之上,吴三桂必然会猜忌吴应显,有夺权之心,哪还能放心得下。
“多谢先生,应显鲁莽,还望先生多多赐教。”吴应显想通了思路,额头不禁渗出汗珠来,自己的老爹,比谁都清楚。若是让他猜忌起来,怕是死都不知是以何等的死法了。
“殿下勿虑。”钟无义道,“我方才瞧着朱以洪字字诚恳,又以誓言相立,应当做不得假。朱以洪此人身负大才,胸有谋略,若真心辅助殿下,便得良才矣。”
“那。”吴应显问道,“以后还需杀否?”
“哈哈。”钟无义大笑,“岂有杀忠臣之理?”
“哈哈哈。”吴应显也笑道。
朱以洪一人骑马在前面,心中顿感轻松的紧,总算是消除了吴应显对自己的防备。古人信奉誓言,但自己这现代人却不屑这些,之前又是鼻涕又是泪的,这等演技足以堪比影帝一般了,心中饶有些敬佩之感来。
天将大任于身,古往今来的帝王们,哪个没做过些龌龊之事,也许自己此时方才像个古代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