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失哈作为册封大典司仪,携一众大臣至西宫坤德殿、紫极宫迎接王湘月及张娴。
王湘月身披金丝芙蓉凤凰云烟罗衫,胸口一抹翠水染春散花软纱,手挽双碟碧霞罗,头戴赤金翟凤珠冠,一双含情脉脉的凤眼晕着浅桃粉妆容,喜却不自胜,嘴角微扬却是端庄优雅,此身华贵只在皇后之下。王湘月手轻闲的搭在婉宁臂上,由亦失哈躬身扶过,王湘月碎步安然的跟着亦失哈走上大红扎花轿撵,拂地长裙轻盈略过宫人刚擦拭过的石板地面,摇摇曳曳却气度沉静华贵。削葱玉指套着赤金碎宝石点缀的护甲,由亦失哈牵引着去往乾清宫隆重的封妃大典现场。这一身光彩夺目的服饰装扮更显王湘月天生丽质。
车辇转向紫极宫正门二十多丈便停下,亦失哈带着一行人进去迎接张娴,张娴早早的便梳妆打扮好,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烟纱裙迤逦娇媚,远山黛眉不喜不怒安之若素,云雾髻后左右各插一支龙凤呈翔珠钗,金红色锁边领口绣着雅致的聚八仙,后脑万千青丝垂下并两缕幽兰色烟纱随发飞舞,脸上脂气幽香,肌肤胜雪,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不笑自喜,一种素雅与浑然天成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薄唇紧闭,纤手皓洁如月,腰间束上云带,乍眼看去真真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儿。亦失哈扶着张娴上了贵妃规制的轿撵,与王湘月一起两张轿撵缓缓向乾清宫驶去,后面跟着浩大的仪仗队。
柔仪殿权玉顺桃粉色华衣裹身,双肩外披正红色霞帔,薄施粉黛,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如花瓣般的娇艳柔美,一双朱唇含笑嫣然,盈盈双眸似水柔情,华美的长裙上绣着细碎的点点红梅,与桃粉色的底色相互映衬,显得玉顺小姐更加明艳清丽。如意髻后插一支赤金桃红色杜丹簪花,那种灵动寒远的傲气由骨子里散发出来。腰间淡雅浅粉烟纱结成蝴蝶状,好似从九天飘下的寒梅。
黄公公恭敬的扶着权玉顺出了天水阁,任尚清、崔玉容、李淑和、吕雪贞亦是打扮华丽贵气,个个面若桃花,摇曳生姿。四人跟在权玉顺后面缓步走着。
行至乾清宫时,轿撵便停在一旁,只因柔仪殿较西宫近,因此早到一步。等得片刻王湘月与张娴的轿撵方才缓缓驶来。
以纪纲为首的一众锦衣卫立守乾清宫门前,见王湘月与张娴轿撵将至方才迎将出去。轿撵停稳后亦失哈先是扶下了王湘月,接着扶下张娴,纪纲领着身后的锦衣卫册封使躬身行下大礼,起身后纪纲领路,由李霄云、上官迟作左右司仪引二人进入乾清宫。接着便是肖和风与黄莺任朝鲜五位美人的司仪引着进去。
文武大臣均穿上绛红色官服分列两旁,皇上高高在上的坐于殿上。乾清宫廊柱朱漆火红似血,柱顶盘有衔珠的龙首探出檐外,琉璃瓦镶黄绿的剪边,天花顶绘上焚文降龙藻井,一种帝王之气扑面而来。正殿门口垂下大红色结成的坠帘,隆重而庄严,殿内熏香扑鼻,火红烛台高照。我心里暗暗惊叹,帝王家封妃尚且如此,若是封后岂不是更加奢华?!
皇上明黄龙袍加身,双眉横斜一种横扫天下的霸气让人敬而远之。但他此刻却是双目含情,似慈父般俨然坐于宝座上,以俾睨天下的神态温柔宽容的看着自己如花般娇艳的嫔妃们。皇上摆了摆手,亦失哈会意便开始宣读圣旨。
“永乐七年,岁次己丑,二月甲寅朔,八日乙巳。皇帝诏曰,张氏公辅之门,秉性安和,臧嘉成性,著淑问于璇宫,册为昭懿贵妃,赐号‘宁’;王氏地华缨黻,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敬慎持躬,册为昭献贵妃,赐号‘兰’;朝鲜权氏毓质名门,清白流庆,弥怀谦抑,册为贤妃,任氏为顺妃,李氏为昭仪、吕氏为婕妤、崔氏为美人。钦此。”
特授权贤妃之父为光禄寺卿,任顺妃之父为鸿胪寺卿,李昭仪之父、吕婕妤之父任命为光禄寺少卿,官秩四品;崔美人之父为鸿胪寺少卿,官秩五品。
众嫔妃伏地叩拜,齐声道:“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亦失哈将册书与印玺呈至宁贵妃与兰贵妃面前,二人收下了这无尚殊荣的册书与印玺,接着黄俨将受封妃位及昭仪、美人的册书呈至朝鲜美人面前。
权玉顺封了贤妃,头上插着的赤金桃红色杜丹簪花步摇此时显得突兀生硬,这是张娴贵妃专门送予自己的贵妃规制步摇。贤妃之位无疑于无形中扇着自己的耳光,是自己太高估自己的演技,高估在皇上心中的位置,那夜皇上许诺的贵妃之位竟毫无预兆的成了贤妃,皇上终究还是计较自己的出生与卑微,一个异族贡女怎能和汉族功臣之后相提并论?这个朝鲜贡女的出生将会牢牢的定在自己身上,此生也难以抹去。宫廷上下声势浩大传言中的贵妃尊位此刻却变成了贤妃,是自己奢求太高还是期望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权玉顺双手高举接过了册书。
皇上缓缓开口道:“平身吧!”待众妃起身,皇上对王湘月道:“朕感念兰贵妃多年辛苦,自仁孝皇后去后”皇上顿了顿,那悠长无力的叹息中满是对徐皇后的思念,“后宫诸多繁杂事物均由兰贵妃操持打理,这些年真是让爱妃受累了!”
王湘月伏地顿首道:“臣妾惶恐,自仁孝皇后仙逝,臣妾虽不敢称与仁孝皇后一般仁厚恭淑,泽披后宫,但时常克己惕身,极尽本分替皇上分忧,臣妾行事素来恭敬谨慎却也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只要皇上不责怪臣妾疏于管教、做事鲁莽,臣妾心里已是感念欣慰之极了。”
皇上道:“朕知道兰贵妃管教打理后宫亦是费心费力,这些年也真是难为你了。现下你又收养了个义子,想必心思也都是放那孩子身上去了。既然兰贵妃刚才也说力不从心,那以后后宫就交由权贤妃来打理吧!贵妃也好多花些心思陪陪那孩子,好生休养休养,不用那么劳心劳力的了。”皇上威严中夹杂着对兰贵妃的关切,但此番心意却说得轻描淡写。
王湘月此时如晴天霹雳,后宫向来都是由她打理,如今却交于一个仅进宫三四日的异族女子,权玉顺到底何德何能轻易便得到皇上圣心,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终究是抵不过一夕红颜老,贵妃又如何,手里若没有实权与宠爱,哪怕做皇后又有何用。男人终究是凉薄的,一副空皮囊便将圣心随意收入囊中。眼前这些红红绿绿在笑话谁,那些喧闹只为她权玉顺一人鸣响。
自己满身华彩艳抹似是最冷酷无情的嘲笑,盛装精心打扮来接受这无情的恩赐,此时的王湘月卑贱得没有了尊严。当着文武百官全然刮尽自己的颜面,众人不语心里定是尽情的嘲笑着,真是世态炎凉至此。王湘月跌坐在地,强忍着泪水,任由婉宁将自己扶起,竟是忘了谢恩,忘了感谢皇上夺走自己引以为豪、呕心沥血整治得紧紧有条的一切,然后交给一个卑贱的属国贡女!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皇上心知自己此举确实伤了兰贵妃的心,也就不再计较她的失礼。
对于权玉顺掌管后官算是意外之喜,但这算是皇上食言的补偿吗?管理后宫又能如何,谁能心悦诚服于一个朝鲜贡女的威仪之下?权玉顺想着还是跪谢这突如其来的补偿也好,恩典也罢!
宁贵妃张娴冷眼看着这一切似与自己无关一般,她不恭贺谁也不正眼看一眼谁,而是垂首谢恩后称自己身子不适转身便要离开。宁贵妃扶了扶鬓边的龙凤呈翔珠钗,看着权玉顺脑后的贵妃金簪步摇轻声笑着道:“这步摇本宫可算没送错,方才册封时还捏了把汗,妹妹只是贤妃之位却戴了这贵妃步摇,越了礼数可就不好了。现今妹妹虽没有册为贵妃,但贵妃实权已有,妹妹命真是好啊!恭贺妹妹得掌大权了。”皇上充耳不闻,任由宁贵妃离去。
上官迟呆立一旁看着宁贵妃朝轿撵走去,今日的宁贵妃与往昔大不相同,许是场面太过隆重加之自己孤高的性子,脸上竟是半点波澜也没有,只有嘴角微微一抹暖意。看着她远去背影上那只鸾鸟朝凤的图案扎眼而醒目的提醒自己:她是贵妃娘娘!飞扬的发丝疏离得让人想抚摸却不敢靠近,也只有她才敢在这样的场合中温软的嚣张跋扈。
皇上起身走向权玉顺,伸手拉起权玉顺的纤纤玉指道:“爱妃今日受委屈了,朕不会忘了许与你的承诺,你暂且忍耐一段时日。”声音中极尽温柔,舍不得权玉顺受一点点伤害。权玉顺低下头羞红了脸答道:“臣妾不敢”,皇上见权玉顺面颊绯红楚楚惹人怜爱,更是心疼这样柔弱温柔的女子,便揽过她的腰身道:“今日朕就好好陪陪你,可好?”权玉顺羞得不知如何回答,便点了点头。
其余并未册封的妃子看着一个贡女受到皇上如此调情疼爱均是妒忌不已,暗中更是嘲笑王湘月平时嚣张气焰如今也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