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从上次卢芮给邱梓晨唱过《十年》，他们不再仅仅是同学那么简单了，遇见会打招呼，偶尔开开玩笑，卢芮还是会借着位置之便偷偷看他。当他的目光迎过来的时候，她也不再慌忙。
可是不管怎么样班里总是平静不下来的，会有各种各样的新消息，刺激着不同人神经。卢芮淡静地看着这一切，她也曾是处在风口浪尖的人。现在再看，也就有点宠辱不惊的意思了。
“柏薇，这是给你的，你回去了再看。”杜丞贤将一个叠成心形的纸片放在柏薇的桌子上，说完就匆忙离开了。
卢芮不知道邱梓晨的兄弟杜丞贤怎么和柏薇扯上关系。但是她从班上人的反应明白了大概，杜丞贤喜欢柏薇。
柏薇长得很小巧精致，那个时候学校不能留长发，柏薇齐耳的学生头让她看起来又乖又可爱。有那么一句话叫“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用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了。不过她从来不关心青春期的那些小事，她心里好像没有给恋爱留余地。
她具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总是将这些事看的格外通透。甚至于……，她不相信爱情。
这些原因还是后来柏薇自己和卢芮说的。她是私生子，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当年父亲到她母亲所在的镇子上做生意，机缘巧合，两个人在一起了。他父亲向母亲许诺挣够了钱就在这里定居，然后结婚生子。那时还是少女的母亲懵懵懂懂，心门已经在不经意间被这个人打开，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托付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当他知道她怀了他孩子后，静悄悄地离开了这个小镇，没有给她任何消息，也没有再回来。
小镇上少了一个人，并没有人去关心，可是留下的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却成了别人的笑柄。柏薇母亲也曾恨过，也曾想要打掉这个孩子。可是她终究是深爱着那个男人，她想要保留住那个男人留给她的最后一样礼物。
所以柏薇的母亲一直没有嫁人，在娘家的帮衬下，将柏薇拉扯大，并且还让柏薇有着不错的性格。卢芮很佩服柏薇的母亲，生活给了她屈辱，可是她最终给了孩子该拥有的爱。
只是随着柏薇一天天的长大，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对自己给母亲带来的苦难产生了无尽的悔意，与此同时，她不相信爱情，她害怕爱情里面的欺骗。所以当她看见杜丞贤递给她的纸片，看都没看就直接扔进垃圾袋里了。
她的这一举动被杜丞贤看在了眼里，也不知道他该是怎样的心情，但是卢芮又想到了自己。如果自己给邱梓晨这样一张纸片，他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反应呢？卢芮知道自己不可能这样做，她永远也不可能。
接下来连着一两天，柏薇都不怎么想说话，她不想有任何动态。她怕杜丞贤又想起她来，无休止地招惹。可是该来的终究是要来。
“卢芮，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杜丞贤平日里和卢芮几乎没有交集，但这次他一开口，卢芮就知道他为什么找她。他挺会挑时间，趁着柏薇去上厕所的当儿。不过这实在是一件棘手的事，双方都让卢芮为难。
“嗯？你说。”卢芮还是得硬着头皮回应。就算她曾在心里对他不满，因为他总和邱梓晨在一起玩，使得卢芮不敢接近邱梓晨。但这很明显是小女生的无理，卢芮倒也不是真的怪他。
“你帮我把这个给她。”杜丞贤递过来一袋零食，他将袋子塞在卢芮怀里，袋里全是些小零食。好像学生时代的他们，总喜欢给女生买零食，送吃的，这是他们追女生的一贯套路。至于这里面的逻辑，卢芮并不太想得明白。
“好，我负责给，至于她要不要那就不能强求了。”卢芮接过袋子放在桌子腿边。
“嗯，谢谢你啦！”杜丞贤显得格外兴奋，好像柏薇已经答应收下他的东西了一样。说话间就已经步履轻快的坐回了位子，他肯定是怕撞见柏薇回来，直接给拒绝了。
柏薇从厕所回来，在校服裤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渍，坐回了课桌前。
“那个……杜丞贤让我给你的……。”卢芮从脚边提起了装满零食的塑料袋，发出“呼呼啦啦”的声响。卢芮说地小心翼翼，她知道柏薇的态度，但是又不好拒绝杜丞贤。所以她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哎呀，卢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要，你自己收下的你自己还。”柏薇一听见这是杜丞贤送过来的就紧锁了眉头，语气里带着责怪。
“那个……，你不要啊，我说了你可能不会要的……那我送回去了啊？”卢芮已经想到这样的结局了，磨磨唧唧提着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柏薇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看她。柏薇这个时候不想多说一个字。
可卢芮转念一想，就这么大庭广众送回去，杜丞贤心里不仅不好受，面子上也过不去，那就只能等放学了人少了再还给他。想到这里，卢芮又坐下了。柏薇这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准备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那脚边的袋子有些碍事，上课一不小心就会弄得“哗哗”作响，就像是在偷吃零食，总会惹得几个同学往这边瞄，老师也瞟了几眼。终于把课上完了，卢芮边收拾东西边注意着杜丞贤，教室里人也渐渐少了。看他快要走了，忙赶上前去。
“杜丞贤，那个柏薇没有要……还给你。”卢芮将那包零食放到了杜丞贤的桌上。
“她没要啊？”杜丞贤像是在问卢芮，想确认一遍，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卢芮看得出来他挺失落，眼里没了那闪亮的光。
“哈哈，你小子……老子要笑死了。”邱梓晨的声音忽然传来。他总是这样，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也许他们男生之间不会在意那些细节吧。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狂傲，嗓音不似平日那般低沉，这次显得粗野。
“你别给老子落井下石，老子明天继续！哈哈！”杜丞贤被他这么一闹，又返了几分活色，开始和邱梓晨顶起来。卢芮见他俩这样，也不知为何，没忍住笑了起来。
“卢芮，一起走吧！”杜丞贤将书包挎在自己半边肩上，向正在拉背包拉链的卢芮说道。他们兄弟三个都喜欢这样斜背着包，显得有些懒散。
“不了，我跟你们住的好像不是同一个方向……。”卢芮没想到杜丞贤会叫上自己，对他之前的“碍事”也表示谅解了。
“唉，亏你还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到现在路都没摸清楚，我知道你家大体位置，跟我们一起也可以回去，而且也没有绕路，你是不是真傻？”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邱梓晨突然冒出了一堆，把卢芮说得无言以对。她没有和朋友出去玩的机会，所以到现在上街还有可能混丢。
“哦，那好呀，我们一起。”虽然卢芮心里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相当利落地给了回复，她现在忙着乐呢！
不过今天胡忆寒没有和他们一起，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先走了。一路上虽是走在一起，卢芮也没和他们说上什么话，他们都在说着游戏，激动地叫起来，争得脸红脖子粗。卢芮只在一旁默默听着，不紧不慢地跟着。卢芮对游戏并不感兴趣，不过有那么严厉的母亲，倒也好在不感兴趣。
途中要经过一个不很长的隧道，里面黑乎乎的，只有顶上排着不少会发光的二极管，实际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地上还是一片黑。不过里面的回声效果很好，洞口的人说话在里面还是听得到。
在这隧道里邱梓晨他们的声音就显得突兀了，但他们并没有小声点的意思，还是嘻嘻哈哈，不时还追起来。回声里全是他们凌乱的脚步声，不过卢芮听着还是壮了胆。眼看着洞口那团白色光亮越来越大，卢芮放下心来。走出洞口她才认出眼前这回家的路。
“好，我要往这边走了。”卢芮指着路的方向，对杜丞贤说。她是故意不和邱梓晨说的，一则她怕别人又拿她俩生事，二则……她想让邱梓晨关注一下她。
虽然分开走了，卢芮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或者说，分开走，卢芮就更不用掩藏自己的兴奋，直接仰着头无声的笑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个痴傻的人。
母亲没有从阳台上望见她，免不了的一顿絮叨。但卢芮心里开心，她并不在意这些。她平日里在父母面前虽然是老实巴交的孩子，但面对母亲的高压，她还是有一些减压措施的，比如撒点无伤大雅的小谎。这次她便说她是和同学一起的，之前都是一个人不安全。
母亲也没再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去揣摩口中的那个人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太阳也越来越毒。学生们都换上了短袖，白的一片，看着神清气爽。卢芮其实是不太愿意穿夏季校服的，白体恤很透，而母亲给她买的吊带有花边，蓝的，粉的，紫的……都能透过那短袖看见。卢芮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久才愿意背上书包出门，母亲承诺说要给她买新的内衣了。
自从上次和邱梓晨一行人走过那个隧道后，卢芮每次上学放学都是从这里走了。最近洞口多了不少人，毕竟穿堂风吹着凉快。人们拿着蒲扇，搬着小凳就来了，中间只留了一个小路过人。
卢芮每天都在期待着遇见邱梓晨，能够和他单独在一起走完这段路。可是不太巧，她还没有遇见过一次。但她从不泄气，她早一天晚一天，不断缩小着出门的时间范围，她知道总有一天会遇见的，邱梓晨上学的时间总很规律。
可是这么些天她的良苦用心没有什么起色，就像杜丞贤和柏薇一样没有下文。杜丞贤不再缠着柏薇，柏薇的生活也渐渐回归了正轨，她不再畏手畏脚，躲着杜丞贤了。
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可能会因为一个瞬间喜欢上，也可能明天就不坚持了。其实在那个无知的年代，还有另一种东西可以让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那就是流言。被流言推着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感觉。
那时候一句不打紧的无心话，可能就造就了一段孽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