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出车祸了!”
数学课代表袁忻几乎是从门外冲到讲台上,向大家宣布了这个不幸的消息。这节课是数学,大概是刚下去找老师,听办公室里老师说的。
班里顿时安静了,接着就是一阵骚动。
“什么时候的事情?上午看他还好好的啊!”
“伤到哪儿没?会不会很严重?”
“现在在哪个医院?”
“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同学们都无一例外地开始担忧杨老师,连平日里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邱梓晨也惊讶的抬起头,毕竟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太大了。
学生总是单纯而善良,就算是平日里把老师恨得牙痒痒,在这种时刻,都会显现出最本真的一面——他们的心总是在牵挂着。一旦老师健康而完整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又会收起那最柔软的情感,甚至有一些会竖起坚硬的刺,比如邱梓晨。
其实他们不是故意针对老师,只是“学生”的这个身份,让他们总觉得在和老师的对垒中处于弱势,最后索性把自己用盔甲保护起来,看起来生硬而又倔强。
“杨老师让我来帮他照看一下班,这节课你们自己做练习册,做完了的接着往后面预习。”英语老师刘老师抱着一沓作业走进教室,将这厚厚的一摞放在了讲台上。
“杨老师不是很严重,大家不要担心,主要是皮外伤,现在还在医院做全面检查,估计要修养一两天,这期间班干部多留意一下班级情况,免得杨老师放不下心。”刘老师这一席话算是给班里同学吃了颗定心丸。随即,又开始骚动起来。就连成人都是如此,听到一个消息,总要和身边的人交流一下心得,无论事情好坏,总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和立场。现在,他们就做着这样的事。
刘老师在班里转了几圈就坐了下来,她还有那一大摞的作业要批。但班里却是安静不下来的,刘老师似乎对这也表示理解,强调了几遍纪律后,也不再多说了。
卢芮现在坐在另一头,和柏薇、丁岩隔着两排人,同组里的其他人倒也说得来,但总说不深,索性埋着头做刘老师刚刚布置的作业。不时的用余光瞟一眼隔着过道的邱梓晨,他该是已经了解了基本状况,又恢复了瘫坐状,好像对一切都漠然。
他总是这样,嘻嘻哈哈却又淡淡静静,这让卢芮摸不着他的脾性。他好像总是玩味的打量着这个世界,像个经历颇深的老男人。但和那些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又会坦诚的像个大男孩。
正是这样的他,异性缘极好,总有女生喜欢和他在一起玩,当然也有女生喜欢却不和他玩,比如卢芮。他无意间透露出来的玩世不恭已经在卢芮的心中种下了种子,卢芮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等它发芽。
“我们放学了去医院看杨老师吧!实在有急事的就不强求了,待会儿要去的就到我这里来说一声,我们可以一起。”班长方凌韵一下课就立即组织起来。一时间不少同学都嚷嚷起来了。邱梓晨也格外积极的到方凌韵那里去打招呼了。对此,卢芮并不惊讶,她知道邱梓晨和方凌韵的关系挺好。
其实她心里很纠结,母亲对她向来严格,回家晚了都会刨根问底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她平时一放学都乖乖的回家,更别提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了。
卢芮在面对母亲的时候其实是懦弱的,她甚至不敢和母亲提要求,从不主动争取。每次和母亲说一件事,都要在心里揣摩,觉得母亲不会拒绝的时候才会和母亲说。
她一直以来害怕被拒绝,甚至在朋友面前依然这样,这似乎是她的心理阴影。许多时候,她明明很需要帮助,但为了不被拒绝,她还是宁愿一个人逞强,将他人拒之门外。
而现在,虽说理由正当,是去看望老师的,母亲定然不会反对。只是免不了日后母亲生气时慌不择言,又念叨她在外面混野了,母亲向来观念传统,在她的眼里,是瞧不起那些在外面和同学一起玩的女生的。
卢芮心里是想去的,她想去看看老师,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邱梓晨将会去。卢芮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和他待在同一时空的机会,她想参与有他的一切活动。于是,她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去!
她拉着柏薇和丁岩一起去了,一路上有说有笑,好像忘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卢芮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邱梓晨的身影,和柏薇的交谈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不过柏薇倒也不计较,自顾自的说,反正丁岩在听着,不时地插两句话。
邱梓晨在前面和方凌韵走在一起,有说有笑。那一对明丽的背影晃了卢芮的眼,虽然她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错。她还知道邱梓晨和另一个女生胡忆寒关系也很好。不过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这两个女生,现在他和方凌韵走在一起,那胡忆寒呢?
“诶,你们说邱梓晨会不会喜欢方凌韵啊?那胡忆寒算怎么回事?”丁岩压低了声音对着她们俩说。丁岩总是喜欢这样研究别人的故事,她的这种习惯有的时候会让卢芮很不舒服。但是听到“邱梓晨”三个字,卢芮就像听到自己名字一样敏感。忙回过头去疑惑地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分析,关于邱梓晨卢芮还是愿意听的。
“不会吧,胡忆寒和他一直关系不错,但是很明显看得出来,他不喜欢她啊,你没发现胡忆寒没次都是和他们三个人一块的嘛,要是谈恋爱,这还谈的下去吗……。”柏薇说的是实情,胡忆寒总是和邱梓晨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和其他两个的关系也很好,现在这会儿,胡忆寒正和杜丞贤、刘浩他们在一起。
“那方凌韵呢?平日里很少看见邱梓晨单独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啊,虽然他常喜欢和女生开一些不打紧的玩笑,异性缘不错,但真正能玩到一块的就数胡忆寒了,怎么和班长的关系也这么好了?”大概是路上实在无聊,连柏薇这个平日里不问及儿女情长的人也说了这许多。
其实生活中总有这样一种人,他们似乎对某领域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他们完全不知道,也许他们比广泛涉略这个领域的人了解的更细致入微。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站在圈子外面的往往看的更真真切切。而柏薇于情感就是这种人,不过问不代表不思考。
柏薇忽然这么多话,让丁岩和卢芮吃惊不小。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柏薇的脑袋里装着这么多的看法。
一路上闲闲散散地说着这些,倒让卢芮暂时忘记了回家要和母亲交代的烦恼。只是邱梓晨到底喜不喜欢方凌韵,成了卢芮心里的另一个疙瘩。她对邱梓晨并没有太多非分之想,可是当她听到邱梓晨和某个姑娘有关系,心里还是莫名其妙硌得慌。
到医院见着了正在打点滴的杨老师,正像刘老师说的,没有大碍,这让同学们舒了一口气。只是面部的擦伤比较严重,眼睛上都贴了膏药,说是里面充血了,需要好好调养,免得留下痕迹。好在骨骼及内脏没有问题,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打着点滴消炎,估计三天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同学们表达了慰问后,和老师说了些闲话,无非是让老师放宽心,注意身体健康,早日康复等等。卢芮也表示了对老师的关心,邱梓晨却一直站在外围,表情为难而又尴尬,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场景,平日里开过那么多玩笑的嘴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习惯这样的矫情。
杨老师看到我们的到来,心情大好。但班主任到底是班主任,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过了一会儿他就开始下“逐客令”了。
“首先感谢大家来看我,我很高兴!我这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大家尽管放心,这吊瓶一直吊着也没劲,下床都不方便,我想尽快回班里。你们放学了这么久没回去,家里肯定担心着呢,都快些回去,一会儿再晚了,天就黑了,一定要注意安全!都回吧!”杨老师手一挥,就让他们回家,句句说的也都是大实话。同学们看到老师没有大问题了,也放心了,陆陆续续退了出来,各自回家。
卢芮这才得空儿担心回家怎么和母亲平和地交代。刚走到家楼下就听见母亲在楼上喊话。
“你咋现在才回来,菜都凉了,你们老师又讲事了啊?”卢芮循着声儿抬起头,看见了阳台上的母亲。待卢芮走到楼梯间,就听得母亲开门的声音。
“你咋搞到现在才回来?我看别人家的孩子都回来了,等到路上都没人了,着急坏了,差点就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了!”母亲还没等她进门就站在门口向她问话。卢芮没回答,她觉得这事进屋了才说的更清楚。
“或者是你去哪儿了?在外面玩儿去了?!”母亲的语气有些变了,看着走进屋的卢芮,发出了最后的质问。
其实母亲的心情卢芮完全可以理解,把女儿养这么大不容易,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她走错了路,毁了自己的一生。但是她从来都承受不了母亲一连串的逼问,那种怀疑的语气让她难受,让她觉得母亲从来没有信任过她。
所以一般情况下为了避免听到这种语气,她总是逃避,中规中矩的生活在穆青给她画的圈子里面。在这个问题上她不愿意和母亲沟通。
“我们班主任出车祸了。”卢芮知道这个消息能让情绪有些激动的母亲转移注意力。
“所以班长组织我们去医院看望一下他,毕竟是我们班主任,而且又待我不错,不去一下实在过意不去。中午上学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所以没来得及和你说。”卢芮接着把话说完,看了一眼脸色渐渐好起来的母亲。她心里知道,母亲这是不追究了。
“哦~我还说呢……那你们老师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母亲听女儿解释清楚,得知是正当理由,先松了一口气。到厨房去端菜出来了。
“不是很严重,主要是皮外擦伤,是他自己摩托车拐弯时侧倒,所以问题不大。要是有和别的车撞了估计就没有现在这么乐观了。”卢芮边和母亲讲述杨老师的情况,边往嘴里扒拉饭。菜的确是有些凉了,她坚持不让母亲去热,太麻烦,凑合着能吃就行。
“那我应当给杨老师打个电话,不知道这事不说,知道了就应该表示一下关心,不然不像话。”母亲说着说着就起身去拿手机,她总是很注重礼数。卢芮也就由着她去,只能默默祈祷母亲不要顺便在电话里聊学习。
一场小风波过去,卢芮有些疲累,破天荒的没有写日记,写完作业就将自己平放在床上。冥冥中一场不一般的偶遇已经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