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一席红衣的牡丹抚琴而歌,歌声似怨似哀,满篇言愁。此时的牡丹不再是那个看上去高高在上的女王,反而回到了自己青楼娼妓的身份,只能坐在房间独说愁。
“世子,这是柳叔新作的《蝶恋花》,可还听得过去?”曲毕,牡丹再次回到高傲的神情,用看似亲近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问道。
“呆在这里很不开心吧。”陆余问道,因为他从曲子里听到了无限的哀怨和渴望。
“世子说笑了,又有哪里女子会心甘情愿的来这里呢。”牡丹很是惊讶,往常那些客人可是想方设法的把她往船上赶,她都要疲于应对。没想今天遇到了这么一个人。不过看着陆余还有些稚嫩的面容,她也有些明白了。估计这种将门世子家教都很严,这次应该是第一次上烟花之地。
“既不想呆,为什么不走?”陆余感到很奇怪,自己二娘当初好像就是百花阁的人,为什么她就能走掉。
牡丹感到很可笑,莫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楞小子。也好,起码今晚不用应付那些色公子。
“走?我们都是立下了卖身契的。难道公子愿意赎回奴家?”牡丹随口一言,但双眼却十分认真的看着陆余,希望得到陆余的回答。在她看来,被一个世子赎回去为奴为婢的,也比日后红颜渐老,任人凌辱要好的多。
“其实我不是什么世子。那是我朋友瞎编的。”陆余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真相。牡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便恢复了。看样子这类希望她早就报过无数次了。只是每次的答案都让她失落了。
“你为什么不逃走,他们好像看的也不是很严啊。”陆余不忍看到她伤心的模样,想帮她。在陆余眼中,百花阁确实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逃?看得不严,自然是因为他们有手段的。”牡丹摇了摇头,苦笑道。
手段,陆余思索片刻,突然上前抓起了牡丹的右手,中食指紧紧的扣住手腕上的脉门。
牡丹起先也下了一跳,以为陆余之前都是装的,现在本性暴露,想要逼她就范。但当陆余把着脉门的时候,牡丹就明白了。
“他们竟然下毒!”陆余气愤的说道。
牡丹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关心她的人,不由的对陆余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情愫。“还不知公子的名字,看公子的样子,年纪也不大吧。”
“啊。”陆余还在愤怒中,没想到牡丹反而开始问这些问题,“我叫陆余,余国的余。前几日刚至十六岁。”
还是年轻了点,牡丹想着。“姐姐我已经双十了,买个老叫你声弟弟可好?”
“那我叫你牡丹姐姐?”不知为何,陆余看到牡丹总想到自己三娘,让离家多日的他感到很温暖。
“好啊。”牡丹心里甚是高兴,她年幼时就被父亲买到百花阁中,早已经见惯了世态炎凉。没想到今天让她有了亲情的感觉。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好弟弟,你懂医术?”
“略懂一些。”陆余说道。
牡丹单手撑着下巴仔细的端详着陆余,“听说当年的花魁杨韵就是被瞎神医林牧救走的,没想到我今天也能遇到一个。”说着牡丹伸出俏手慢慢的抚摸着陆余的脸颊,“仔细一看,我弟弟还是挺俊的。”
陆余被摸的是面红耳赤,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低着头如一个小姑娘般娇羞的说道,“牡丹姐姐,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只要出去我就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毒。”
“恩。”牡丹敷衍的回应着,仔仔细细的盯着陆余。能不能出去,她早已不抱希望。现在,她只希望这个夜晚能够长久一些,让她好好看看自己这个还没被世俗污染的纯洁的便宜弟弟。享受一下家的感觉。今晚,她有了一个弟弟,也就终于有了家。
“陆余,你有家人吗?”
“我有三个爹,两个娘和两个妹妹。”一整晚,陆余都在和牡丹讲述着自己的家和童年,除了爹娘的身份用隐居的高手一句略过,其他的都是实话。一夜,陆余在说,牡丹在听。在外人看起来甚是无聊的场景两个却乐在其中。因为在对方的身边,他们都不用在隐藏着什么,或伪装着什么。
清晨,在约好了晚上会来后,陆余才在丫鬟的催促下离开了百花阁。虽然一夜未睡,陆余依旧神采奕奕的回到了客栈。
陆余走回客房准备睡个好觉,却发现边上周霖的房门打开着,探头进去,却见换了一身新白衣的周霖坐在凳子上,脸上鼻青脸肿的,正让素儿敷药。按照他本来的尿性,应该是大喊着疼疼疼来寻求素儿安慰的。可现在他却一声不吭的,而且双目无神。
难道他看上了另一位女子,又得了相思病?周霖还真是爱的深沉啊。陆余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准备转身离去。却没想到刚好被短暂回过神了的周霖看见了。
“陆余!”周霖真切的叫着他,起身连忙将陆余拉近了房间。
“你干嘛?”陆余感觉莫名其妙,事出无常必有妖,还是小心为妙。
“陆余,我看见她了?”
她?难道,“你是说在布庄看到的那位姑娘?”陆余问道。
“恩,她叫月莲。”
“月莲,不就是那百花阁的。”陆余刚想说下去,却被周霖打断的。
“我昨日见到她了,她是前北魏公主的女儿,因为这个身份终生都将沦为娼妓。连赎都不能赎。”周霖的语气中饱含着怒火。这还是陆余第一次见到周霖发火。之前在黑虎寨的牢中他也顶多发发牢骚。
“你想干什么?”陆余有些不祥的预感。
“我想帮她。”
“怎么帮,她可是前朝余孽。”陆余皱着眉头说道。月莲可不是牡丹,牡丹只是普通的卖身,逃走了也顶多发个通缉。如果是月莲逃走了,那可能就是朝廷各部齐出的全国大搜捕了。
“陆余,帮帮我。”周霖看着陆余诚恳的说道。
“这个我帮不了,我先回房了。”陆余不敢看着周霖,快速的说完话,立马回了房间。
也不知睡了多久,陆余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吵醒了。起身打开门,眼前是一个憔悴的周霖。
“周霖,你这是?”
“陆余,帮帮我。”周霖恳求道。
“周霖,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件事真的。”
“我知道你顾及什么?”周霖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定的看着陆余说道,“我叫周升。”
“我叫周升,步步高升的升。字闲生,空闲的闲,生命的生,十八岁。家父周通生前是巴郡太守,家母是易候长女易梨。爷爷是刑部尚书周远。家父因朝廷之事而惨遭杀害,所以我决定远离朝堂,浪迹于江湖。因为害怕那些人要斩草除根,所以向陆余你隐瞒了身份。”
周霖,不应该说是周升,看着陆余继续说道,“现在,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如果还有隐瞒或者是谎言,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陆余,求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