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杀伐决断的皇甫清琰竟不由怔住,面对忽然爬到他腿上来的女子,神情微愕。
只见怀中之人浑身瑟缩,娇柔躯体淡香似散,一张倾世容貌不再润泽,鼻尖与两颊冻得通红,檀唇苍白发青,极美的眸子里水雾氤氲,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四目相接,看得谁心头一颤!
皇甫清琰一向不近女色,现下情形更是头一遭。
从前,众女畏惧他是其一;其二,在他看来,女子们千篇一律,并无有甚不同。
就好比此番中秋宫宴,皇甫清琰也不过是应承天玺帝父命,才过来撑撑场面。若说真有引起他注意的,恐怕便只有眼前这位将军府大小姐了。
戚梓七哆嗦不止,小心翼翼地伏在皇甫清琰身上央求。
冷面王爷顿了片刻,不知怎的,竟渐渐收拢双臂,确是将戚梓七圈在怀中。
今日状况频发,皇甫清琰自觉行为反常得很,连他自个儿都不明白他何时竟这般好相与了?
戚梓七见皇甫清琰未将她丢出去,稍稍安下心来。
她无比贪婪地汲取着周遭热度,只觉四肢百骸暖意融融。
难怪夺命鬼能怡然而坐,他果真不冷!
或许是脑子被冻坏了。尽管皇甫清琰面上依旧冷情慎人,但戚梓七此刻却不怕,居然还偷偷将冻红的半边脸贴了过去。
在那宽厚的胸膛底下,心跳沉稳而有力,一下一下,皆震颤着戚梓七的神魂。
夜已深,加之此刻暖和惬意,戚梓七便忍不住迷迷糊糊起来。
重华宫。
姜淑妃朱唇轻启:“什么,夜巡营扑了个空?”
彩屏急道:“回主子,冯保传话儿回来,说是不知怎的,人就不见了!”
姜玥婷十分诧异,杏目圆睁:“姑母,她会去哪儿?”
姜淑妃沉吟道:“宫里大得很,自然是有去处。”
“姑母,咱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她呀!”姜玥婷恨恨道。
姜淑妃宽慰她:“婷儿放心,本宫自会替你出气。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去歇息。”
姜玥婷轻咬下唇:“是,婷儿全倚仗姑母了。”说着,便起身告退。
姜淑妃微颔首,待姜玥婷出去后,对彩屏道:“快命冯保派人暗中去寻。她如今是宫女打扮,深更半夜在宫里乱走……”
炎卫赶到时,皆被眼前景象所惊:他们爷竟拥着名沉沉而睡的女子,镇然危坐!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全靠炎一开口:“爷,这位是……”
戚梓七听到人声便醒了,睡眼惺忪地抬头朝外观望。待看清是几名黑衣青年,方意识到不妥,急忙想从皇甫清琰怀里跳下来。
毕竟就算是21世纪的新兴男女,也无法奔放到能在旁人跟前这般亲昵,更何况是古代!
可惜世事难料。
戚梓七先前蜷缩时,腿脚早已麻痹,此番突然动作,竟是要摔她个狗吃屎!
好在预期中的悲剧没有上演,她有惊无险地再度落入某个温暖怀抱。
“本王先带你出去再说。”皇甫清琰此时已为站立姿态,并将戚梓七打横抱起。
“臣女多谢王爷体谅。”戚梓七面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幸福来得太突然!
皇甫清琰看着那明目张胆的如花笑靥,不知在想甚。
炎卫见状,各个瞠目结舌,均倒抽凉气。他们爷没事儿吧?太阳这是要打西边儿出来哩!
唯有炎二看出些端倪来,奇道:“原来是将军府戚小姐。”
炎三素来警觉。一听是戚梓七,登时脱口道:“爷,仔细有诈!”炎二去打探的消息大伙儿都知道。如今不过短短半夜功夫,爷便待此女如此,当真棘手!
岂料皇甫清琰却道:“无妨。”说完,便抱着戚梓七向冰室墙梯走去。
戚梓七得了便宜还卖乖:“王爷,何不让他们带着臣女?如今这许多人,臣女可不敢再劳驾您。”嘻!夺命鬼莫不是瞧上她了?居然舍不得将她交给旁人。
皇甫清琰则一脸冷漠:“男女有别,你与本王已有相处,便这样罢。”
“哦。”戚梓七悻悻道。原来是为这缘故。
出了长乐宫冰室,戚梓七顿觉神清气爽,方才真是连脑仁儿都要冻炸了。
皇甫清琰将戚梓七放在外殿一张椅子上,道:“你在此地呆着,待能走了,自行离去即可。”
戚梓七急道:“可臣女不认得路!”一双美眸湿漉漉地瞅着皇甫清琰。若要她等下独自出宫,也不晓得半路又得出什么幺蛾子!
皇甫清琰一愣,随即道:“炎二,你在此地候着。”
得知计成,戚梓七暗自松了口气。凭先前试验,直觉只要她装可怜,夺命鬼便会就范。
虽然她本意是想与皇甫清琰一道,但既如此也别无他法。哎!
忽闻炎二道:“爷忘了,此乃内廷。”他可不能带着戚小姐招摇过市,倘若教夜巡营撞见,恐增是非。
皇甫清琰不置可否,他今日果真不在状态。
“王爷,臣女稍坐坐便好,即刻就能动身。”
皇甫清琰并未作答,但戚梓七知道他是默许了。
她此刻突然觉得,宫中规矩多倒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能与面前这位冷酷俊美的铁血王爷再多相处些功夫。
不多久,戚梓七表示能走了,于是一行人方朝长乐宫外去。
皇甫清琰与戚梓七一前一后走着,炎卫纷纷隐在暗处跟随。
行进路上,二人没再说过一句话。然而望着那英挺背影,戚梓七确是一直乐呵呵的。
自来到这一世,她遇着不知多少好看的男子。但她发现,只有在对上夺命鬼时,那颗淡然的心脏才会悸动。
路虽长,然戚梓七却一点儿也不嫌长……
抵达宫门外。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架雅致大气的黑楠木马车,应当是等皇甫清琰的。
戚梓七无心欣赏王府座驾,只东张西望去找自家仆从。岂料巡视一圈也不见梨儿身影,又觉此门外的景致不似她来时样子。
难道外戚入宫的地方与皇戚不在一处?
戚梓七搜寻原身记忆,似乎的确有这么回事儿。
“臣女家的马车在另一处宫门,可否劳驾王爷送臣女一程。”天呐,她真会得寸进尺!主要今日的夺命鬼对她简直太【好】,导致她现下甚话都敢说。
等在车前的炎六并未随其他炎卫入宫救人。此番乍见一名小小【宫女】竟敢对自家爷提这般要求,差点脱口出“大胆”二字。
皇甫清琰看了戚梓七片刻,竟就同意了。炎六连同隐在暗处的炎卫又是一惊!太阳果真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戚梓七端坐在格外宽敞的车厢内,回想起方才一幕。她是自个儿爬上车的,夺命鬼竟都不愿扶她一下,就连那【车夫】也不帮她一把。冷血!
马车绕天玺皇宫行驶一段,戚梓七听闻车夫喊一长【吁】,便知到了。她撩开帘子,果真见梨儿和一名小太监并排坐在地上。
小太监当是阿璠派来取东西的吧?
戚梓七尽管心里舍不得,但其面上却轻松非常。大方地向皇甫清琰道了声谢,便掀开缎面门帘跳下车去。
“小姐!”梨儿眼尖,见下车的是戚梓七,心中大喜,忙迎将上来。
冬福则一脸嫌弃,低喃道:“哼!草包小姐果真没规矩,这这跳上跳下成何体统。”
然而,当冬福看清那马车上的图腾时,确是吓了一跳:额滴个乖乖,琰王府!琰王殿下在里面么?他此刻究竟要不要行礼呢?
梨儿却浑不认得各府标记,一心只扑在自家小姐身上:“您没事儿吧!”并将戚梓七从头到脚、前前后后细细看了好些遍。
戚梓七被梨儿摇来转去,连忙叫停:“好了好了,原本没事儿现在也要有事儿了!”
梨儿瘪嘴:“奴婢这不担心么!眼下都到寅时哩!”
戚梓七惊呼:“都这么迟了!你且等等,咱们回去说。”转而朝王府马车方向道,“承蒙王爷相送,臣女感激不尽,择日定当登门拜谢。”
冬福一怔,暗道琰王果真在车内,正要躬身行礼。忽闻车内之人道了声:“回府。”
“是。”炎六挥鞭,驱车而走。
眼看琰王府车马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冬福方回过神,再看戚梓七时,态度已明显不同。这戚小姐是有多大的本事,竟能使得琰王殿下许她同乘一驾?
之前由于皇甫清琰尚未答话就吩咐车夫启程,使得戚梓七颇感尴尬,遂其干咳两声,继而取笑起梨儿的黑眼圈来。
梨儿也不恼,想起冬福此来目的,只让戚梓七赶紧上车更衣,好早些打道回府。
冬福收了梨儿递来的金缕海棠衣与名贵饰物,便苦着脸向戚梓七告离了。他等了大半夜,再过一个时辰还要前去伺候皇甫清璠起居,没有比这更凄惨了。
疾驰的琰王府马车上。
皇甫清琰疑道:“曲叔没来?”若非曲叔,炎卫怎知去哪寻他。
炎六一面驾车,一面侧首道:“大人得到些线索,晚间便带了人马赶去追查。”
“倒是巧。”皇甫清琰冷笑。
想不到他刚落进冰室,就有人将曲叔调虎离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