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玺帝)“那可有传太医来瞧瞧?”
(公孙右丞)“劳皇上挂心,小女伤势轻微,尚能走动,回去将养些时日方可。”此事证据不明,他们只能哑巴吃黄连,认栽!
(天玺帝)“无大碍就好,爱卿入座吧。”
(公孙右丞)“谢皇上。”
(姜淑妃)“皇上,既然公孙小姐伤了脚,不若另寻他人舞来如何?”
(天玺帝)“依爱妃看,谁来?”
“这……”姜淑妃美眸流盼,确是有些迟疑,不知该点谁才是。
姜玥婷不想姑母为难,便自告奋勇道:“臣女不才,愿献舞一支。”她白嫩如玉的瓜子脸上淡抹了胭脂,两道簇黛弯眉似画非画;一双杏眼黑白分明,隐约含着几分自信。
天玺帝调侃道:“太师,朕还从未见过你家小孙女儿跳舞哩!”
姜太师虽已年过七旬,然其魁梧身材却并未因年老而缩水,几乎占据了整桌席面。
威武的老太师含笑抱拳,道:“老臣也不知婷儿今儿个唱得哪出,皇上便将就看看吧。”婷儿月前请来师傅专门指导其舞技,日夜苦练,想不到确是为了今日作准备。也不知这丫头是相中了那位殿下?竟肯下这许多功夫……
姜玥婷因着与穆熙雯撞衫的缘故,特意选在末尾表演。她身着朱雀芙蓉衫徐徐走出席位。此衣乃羽缎作的里子,霞影纱作的外衬,每朵花纹均用了盘金绣法;即便再见,也甚是好看!
乐师奏乐,动作起。姜玥婷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婀娜多姿……旋律几近变化,银红倩影随之轻轻转动,裙摆散开,广袖开合遮掩,尽显轻盈优美、飘忽若仙。
穆熙雯看在眼里,不禁掩面冷笑。这姜玥婷自知琴技比不过她,居然另辟蹊径,选了跳舞。只是,若非公孙映雪扭伤脚,怎么着也轮不到她来风光。如此说来,还真巧!
曲终舞止,掌声四起,惊赞声不断。
见反响热烈,姜玥婷心情大好,嘴角不由微微上扬,颊间泛起对儿梨涡。杏眸不经意瞥向皇甫清琰,怎料琰王殿下仍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冷然姿态,遂又不免失落起来。
(赵德妃)“咱们只道公孙小姐善舞,殊不知姜小姐之舞技竟也如此精湛哩!”
(张皇后)“谁说不是呢,姜小姐果真深藏不漏啊!”
然这句听在姜淑妃耳朵里,确只觉那张皇后是话里有话儿。
(萧太后)“嗯,确实舞得甚好!”
(姜淑妃)“若说穆小姐是首秀,那么婷儿应当算压轴了罢?”
(皇甫珊)“淑娘娘此言差矣,还有人未登场哩!”也不知公子姐姐意欲何为,干嘛非要等到最后?
原来在元坛时,戚梓七就事先与皇甫珊约定,待所有人演艺完成后,方由皇甫珊将其引出。
(张皇后)“哦?珊儿所谓何人?”
“回母后,自然是将军府的戚小姐。”皇甫珊朗声道。
萧太后恍然大悟:“是啊!”她还从未见过梓七丫头献艺哩!如今这丫头似与从前大有不同,也不知会带来甚特别节目?
(天玺帝)“戚梓七,你可有甚要展示的?”
戚梓七连忙起身,福了福道:“回禀皇上,臣女愿抚琴高歌一曲。”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质疑声此起彼伏。
夫人甲:“方才摆弄丝竹者,有谁能比得上穆小姐呀!真不知这戚小姐是怎么想的?”
夫人乙:“是啊,若戚小姐同别府千金们那般,轮番这么下去倒也无妨。可她却偏偏要在姜萧二位小姐之后出头,岂不自找难堪!”
夫人丙:“这戚小姐莫不是真要与京城第一女争个高下吧?”
夫人丁:“你们说,她到底是胆儿大,还是太蠢?有穆小姐在,她怎么还敢!”
皇甫清琰冷冷地听着,忆起虎跳崖上一遇。心道,此女绝非是蠢,能那般镇定自若与他周旋良久,简直胆大包天……
皇甫清珩用他一双仿佛能洞悉万物的眼睛,颇为玩味地看向戚梓七。小丫头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戚老太君在一旁轻斥道:“死丫头,你是没长脑子么?”
戚梓七一副泰然模样,悄声道:“祖母毋须担忧。”
戚老太君冷哼道:“你最好别给我捅出甚幺蛾子来!”
戚老将军听不下去,低声呵斥:“你这老婆子尽瞎吵吵!”
(戚老太君)“老爷!”
(戚老将军)“你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去管管威儿!”
戚梓七闻言,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
按习俗,世家公子们不与父母姊妹同座,是以他们的席位一直被设置在众皇子身后。戚威也在其中,且正一脸淫邪地盯着她。
戚梓七一阵恶寒,赶紧掉转视线,迫不及待地去瞧前排几位天家美男压压惊。除了皇甫清琰,其余三位见她目光过来,均与之相视一笑。
(戚老将军)“梓七,等下尽力就好。”
(戚梓七)“是,请祖父祖母放心。”果然还是戚老爷子厚道。
天玺帝准戚梓七登场献艺。众闺秀见状,各怀心思,均等着看其笑话。
戚梓七踱至琴案边优雅落座。众人见其淡扫蛾眉,浅抹胭红,那艳可压晓霞,那丽更胜百花。比之穆熙雯,确是更甚!
绝色丽人吐纳一口幽兰气,素手抚上琴面,指尖拨动时缓时急,像只蝴蝶在弦上蹁跹。她口中轻轻吟唱:
“雨后江岸天破晓,老舟新客知多少,远山见竹林芳草,晨风抚绿了芭蕉;寒梅落尽把冬了,衔春的燕想归巢,沿途的景,牵挂的人,两情迢迢;柳叶桨溅桃花浪,汀州里鹤眺远方;饮一盏岁月留香,唱一曲往事飞扬;山水间歌声回荡,回荡思念的滚烫,去年的家书两行,读来又热了眼眶;云水边静沐暖阳,烟波里久违的故乡,别来无恙,你在心上;儿时的窗,苍老的墙,是否偷换了方向;堂前的你和我,相逢时会沉默,还是会诉尽衷肠……”
歌声宛若一条柔细而鲜亮的蚕丝,光洁绵密,静悄悄地延伸着;顺滑婉郁,无孔不入,更是钻入人心。
此曲便是戚梓七日前给凌鹫唱过的【燕归巢】,很切合当下情景。她会选这首歌,实则是耍了些小心机。
先前提过,天玺国历代皇子凡年满七周岁者,均须出宫拜高人为师并历练十年。从师期间,不得擅自回宫,除非年末守岁。
【燕归巢】歌词讨巧,天玺帝与诸皇子心头皆被触动,太后与后妃们也无不感慨。为人母者,有哪个不希望孩儿陪在身边?
应老祖宗的规矩,皇子离宫后,天家母子间鲜少能有书信往来。然中秋乃天玺国之大节,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游子不免挂念家中亲人,自然会拿出从前信件缅怀。
故,当戚梓七唱到【去年的家书两行,读来又热了眼眶】时,在场所有经历过的人,心魂皆为之一颤。萧太后更是潸然泪下,拿出帕子来抹。
不仅如此,此曲调调也同样关键。众人听来闻所未闻,乐师席上早已骚动不止,却只敢窃窃,恐扰了场内贵人们聆听。
古代只有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纵使穆熙雯早前表现再完美,其所弹唱的内容也绝不可能与二十一世纪的歌曲相媲美。
当戚梓七拨完最后一个音符,全场静默,唯有清风拂动竹叶的窸窣声响。众人意犹未尽,皆怕掌声破坏了此间氛围。
戚梓七等不到回应,只好默默起身离场。什么鬼!都听傻了么,那她的计划可怎么办?
戚老太君回神快,见戚梓七回来,欣喜道:“梓七啊,你有这才艺,怎的早不与祖母说?”
戚梓七内心懊恼,只搪塞道:“全凭霓裳师傅用心教。”
戚老太君显然不信,正想追问,却听萧太后夸道:“梓七丫头,哀家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歌哩!”
穆熙雯听见,几乎崩溃到恍惚。她从前曾将戚梓七的谱子占为己有,虽然那些旋律也都好听,但也无法于当下此曲相比。莫不是戚梓七编曲的本事又精进了?
(赵德妃)“戚小姐的词也填得甚是感人哩!”
(天玺帝)“戚梓七,这词曲可是你写的?”
戚梓七如实答道:“回皇上,臣女只负责填词,而谱子确是妙音坊霓裳所作。”这便是她的计划。
穆熙雯闻言,方舒了口气。只是,戚梓七何时竟会填词了?从前,这草包就是因为填不上词,才会拿着一沓谱子来找她的呀!
天玺帝看向乐师席,道:“谱曲之人何在?”
戚梓七忙道:“禀告皇上,霓裳只是妙音坊的宫人,并非乐师。”
萧太后惊讶道:“哦?可不能埋没了人才。皇后,这些事物归你管,你看……”
张皇后恭顺道:“是,母后。儿臣这就着升此人为宫廷乐师。”原先她听小妹(张氏)说,戚老太君给戚梓七请了个妙音坊的宫人教授琴技。想不到这小小宫人竟这般厉害,居然能谱出如此精妙的曲子。
戚老太君一怔,不禁转喜为怒。难怪这死丫头突然变得如此积极!看来,若不是霓裳,她定不会到宫里露这一手。可惜霓裳成了乐师,威儿再要将其弄到手就难了。这死丫头竟敢算计到她和威儿头上来!
戚梓七代霓裳谢过恩,再度落座。
这时,陆公公得到消息,躬身上前道:“皇上,礼部传话儿过来,元坛那边都备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