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匀刿见大家依次坐好了,跟易依竹耳语了一句,然后直身干咳一声,道:“费省长在百忙之中,能抽空与各位秘书长、厅长、局长、主任莅临我委指导工作,是对我们江壑市市委市府的最大支持!我们深感荣幸,深受鼓舞!我相信,我们一定不会辜负费省长和各位领导的期望,力争江壑市的经济建设迈上一个新台阶!”停顿片刻,继续道,“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费省长给我们讲几句话!”
众人使劲鼓起掌来。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也许因为都是高级别的领导干部的缘故,掌声特别清脆特别响亮,几乎便有万人鼓掌那种波澜壮阔的气势。
费醉颇为受用,品尝了会,双手凌空向下一压,止住掌声,威严而又不乏亲切地一一扫了杜受、殷士赋等人一眼,道:“既然大家如此热情,那我就简单地讲几句吧。”
曾经有好事之徒总结过某些党政官员的十大谎言,除了“为人民服务”、“我是公仆”、“我决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这三句经典的谎言外,排行第四的就是“下面,我就简单地讲几句吧。”诸如此类的话。
事实也的确如此,费醉明明说“那我就简单地讲几句吧。”结果却从中央政策到地方法规,从白猫黑猫到三个代表,从儒道学说到宗教信仰,从唯物主义到唯心主义,从精神文明到物质文明,高屋建瓴,滔滔不绝地讲了三个小时,若不是他自己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恐怕讲到月高天黑还停不下来。
既然费省长的尊贵肚子叫响了终止符,接下来的首要任务自然便是吃午饭。
众人簇拥着费醉往江壑宾馆漫步而去。
半路上,沈先楚悄悄拉了拉杜受的衣袖,示意他放慢脚步。
杜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虽心有疑云,却积极配合。
两人自然地落在了后面。
沈先楚似乎很是高兴,眼珠骨碌碌转了转,手指指费醉的背影,压着嗓门道:“我就知道费省长一讲话你汇报的事就要泡汤。早上我去找你,就是想提醒你别太认真,也别抱希望,费省长他根本就不在乎国企创不创新,在他的心目中,或许还认为不创新不改革还是保持经济环境稳定的大好事……”
杜受淡淡地道:“我相信费省长是个英明的领导,他会重视关于国有企业创新经营的根本问题的。”
沈先楚见杜受不相信自己的话,也不生气,呵呵笑了声,意味深长地道:“吃过午饭,你就要跟他说再见了……”
杜受以为沈先楚在说胡话,只当没听见,加快脚步,追上了人群。然而,令杜受惊讶的是,午饭过后没多久,费醉果然说下午有要事,必须赶回省府。这下杜受不得不佩服沈先楚未卜先知的本事了,忍不住转头看向他。
沈先楚微微一笑,得意地对杜受眨了眨眼。
送走费醉一行,杜受有些心灰意冷地回到集团办公室。
奇怪的是,不久之后沈先楚又闯了进来,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齐晾呢?”
杜受道:“派他出差了。”
沈先楚哦了声,走到桌前,双手撑着桌子,摆出一副老朋友的样子,知心地说:“别泄气,关于国有企业创新经营的问题,应该是全省,甚至是全国性的课题,因此省委省府迟早一定会重视的。再说,陪同费省长来的副秘书长是我同班同学,计委主任又是我的老朋友,我已经跟他们说了,要他们找机会跟省长廖诗说说,我相信,要不了几天,廖省长一定会叫你去当面汇报的……”
杜受虽然性情梗直,不会耍什么心机诡计,但毕竟跟官场紧密接触了几十年,该见的阵仗也差不多都见过了,眼见沈先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架子对自己殷勤献媚,跟自己套近乎,心想:“看来,这次不会有什么阴谋,必定是有求于自己。”不想跟他兜圈子,遂直奔主题道:“沈市长,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但说无妨,我会尽力而为的!”
沈先楚没想到杜受会这么直统统地道破自己的用心,老脸一红,尴尬地道:“没,没……是,是有点小事!”
杜受见向来高高在上的沈先楚居然像小姑娘一般忸忸怩怩,忍不住扑哧笑将出来,随即醒觉这样对他未免太不尊敬,赶忙强忍住笑声,诚恳地道:“沈市长,有什么尽管说,我能帮忙的一定帮忙,帮不到的也会实话实说,请您尽管放心!”
沈先楚能坐到常务副市长这个位置,再怎么说也都是一个果敢睿智的人物,听得杜受的表白,哈哈一笑,爽快地道:“好,既然杜总这么真诚,那我就单刀直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我跟到诗有一点误会,可能还得罪了他。我知道他是你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因此想请你帮忙做个和事老,传达我的心意。”
“你跟到诗?”杜受惊讶地问,“你们会有什么纠葛?”
这话沈先楚还真不好回答。
他总不能说我泡了到诗的女朋友吧?那杜受不趁机为到诗报复就算是客气了,还想他为你说情做和事老?可是,如果不据实而说的话,那杜受不了解情况也没办法做和事老啊。说,还是不说呢?沈先楚左右为难。本来,在决定来找杜受的时候,他已经打定主意实话实说了。可事到临头,却又畏首畏尾起来。不过,这恐怕也要怪杜受,如果他不那么直白相问,那沈先楚顺着刚才的心境自然可以将困扰心头的话全都倒将出来。偏偏杜受在关键时刻问了不该问的话,这话就像水龙头的开关,一下把他肚里的苦水给拧住了。
杜受等了半天,见沈先楚依旧一声不吭,更为奇怪了,又问:“沈市长,你跟到诗怎么会闹矛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