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眼睛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绿光,从我接手第一次任务开始,便与不同于正常人类生命的生物接触,他们或许会是躲在阴暗潮湿下水道里的狼人,也有可能是住在教堂或城堡里的吸血怪物,也许他们正品茗着带着血丝的浓郁咖啡。
我习惯称他们猎物,从我加入组织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便是我猎杀的主要对象,对于恐惧来说,最大的恐惧便是恐惧本身,只要看到异于常人的人出没在他们周围,他们就会提高警惕,因为往往这个人就是狩猎师。
我们往往自称为清洁者,这也是组织真正存在的目的,猎杀隐藏在这座城市里非人类的生物,对于那些强行进入这个时代文明的生物,我们就是这座城市的清洁者。
现在那双眼睛正恐惧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当他发现我是一名狩猎师时,我想为时已晚,因为我还有一个绰号,叫作:鬼影!
形如鬼魅,来去无影!
当我站在离他三尺之地的面前时,他上身的衣服已经撕裂,背脊高高隆起,嘴唇开始张裂,吐着沉重的气息,那两侧的獠牙暴露无遗
好家伙!原来是一只二进阶的狼人!
所谓二进阶就是中等实力的狼人,狼族进化一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幼崽时期,也就是他们第一次进化,那时的狼人还只能躲在城市的某个下水道里,等着身上的毛发褪尽后又重新长出来,他们才完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进阶。进入第二进阶后,这是一个漫长的时期,有的狼人可能一辈子也只能停留在这个阶段,作为第二进阶的狼人,他们可以幻化成人形,出入于各种人类文明场所,只是他们还保留着狼族原始发声,不能说人类的语言,所以这也是我们最好辨认出狼人和人类的最好办法。至于三进阶的狼人寥寥无几,在我作为狩猎师的年头里也只见过一次,而那一次也足矣让我毕生难忘。那是一只强大的可怕的狼人,不仅体格健硕,甚至身上的皮肉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刀枪不入。
但对于一个老练的狩猎师来说,不管狼人如何幻化,那也摈弃不了他们身上固有的原始兽性和味道。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只二进阶的狼人,通过对他鼻腔中紊乱气息的观察,加上对其转移速度的分析,我可以轻易地推断出,他还不是我的对手。但是狼人的爆发力最是惊人,所以尽管实力上的悬殊也不能使我掉以轻心。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站在巷口以一种调侃的口吻对着眼前的狼人说道,“至少遇见我是你的不幸!”
他蜷曲着身子,前半身的重心压得很低,随时做好向我进攻的准备,但是唯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狼族属于集体进攻性的群体,他们很少会选择单兵作战,除非是出于某种计谋或原因。
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我心底暗暗提防,害怕背后会突然跳出另外一只狼人,那我可就是腹背受敌,深陷囹圄。
“嗷——”面前的狼人仰天嚎叫了一声。
我听不懂狼语,但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只有在面临最危险的境地,狼人才会发出如此的凄惨的嚎叫。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通风报信或者求援,对于狼人我很少会选择正面迎敌,而是手中早已攥紧了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以防对方突袭。
漆黑的夜里,我与眼前的狼人对峙,没有皎洁的月光,借着昏黄的路灯,狼人一进一退都在我的眼里,看着他那凄清的双眼,孤冷凄清陌上心头,也许穷途末路就是他目前的状态吧。
我的心头微微一颤,却莫名地涌上一种怜悯的感觉,像是觉得眼前的这只狼人不该就这么死去,但是作为一个狩猎师我没得选择,今天我不杀这只狼人,明天我就有可能变成眼前这只狼人的腹中之食。
对自己最大的残忍,便是对敌人的仁慈!
他已经向我扑来,容不得我再胡思乱想,只好凝神以对。
那双锋利的爪子,犹如两把利刃向我突袭而来,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血腥恐怖的味道,我迅速从腰间将匕首迎接而上,在他左前足轻轻划过,幻影一颤,与他侧身而过。
我立身站定,手中的匕首闪耀着银色的光辉,血,迎着匕首的尖端顺流而下。
背后传来急喘的声息,他大概是不料我手中的匕首竟然如此锋利,面对狼人粗糙的皮肤,竟能轻易割开划破。
第一回合,我便将优势扩大,手中的匕首没有因为沾满了鲜血而颤抖。
也许我本身就是一种嗜杀嗜血的动物,我冷酷的装束下面包裹着一颗同样冷酷无情的心。
我看了一眼手中因为杀戮而沾满鲜血的刀具,却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有的人因为活着而活着,而有的人却为了杀戮而活着。
我属于后者,所以尘世的虚名,我全然不放在心上。要知道人也是杀,鸡鸭牛羊也是杀,他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同样是生命,为了正义而杀生只不过是嗜杀成性的人为自己找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握紧了教官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这柄匕首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时,我的教官郑重其事地递给我,然后问我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只剩下无尽的杀戮!你可想好?”
当时懵懂的我只能懵懂地点了点头,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当初,如果可以选择,那么我希望这是一把削水果的刀具,而不是杀人的屠刀。
黑夜寂静得可怕,孤独就像是一场无法治愈的瘟疫,一旦开始,便泛滥成灾!
一个杀手只有在杀的人越来越多时,才能体会到自己的朋友只剩下自己;一个狩猎师只有在猎杀的猎物越来越多时,才能体会到最后的自己只有鲜血为伴。
哧!像是布匹被剪刀裁剪而过,细细的撕裂声传入耳际,狼人从我身体的一侧划过,我手中的“屠夫”再次轻轻地划过他的右前足,但也足矣让它残废,因为这削铁如泥的利刃,一旦沾上鲜血,便像锈剑开封,屠戮殆尽。
看着重重跌落地上的狼人,他的右前足已经失去了锋利的爪子。
他低沉地嚎叫着,发出绿光的眼睛似乎开始猩红,两只前爪不停地在地上扒拉着,由于被我刺伤的一只右前足还汩汩地留着血,所以他每将爪子在地上扒拉一次,地上就留下一道恐怖的血印,但由于天空中还下着雨,地上的血印也很快就被冲散。
心中的云翳越积越厚,我身上的罪孽又多出一条。
漫天的雨冲刷着溅落在我身上的狼血,却无法洗刷掉压抑在我心头的沉重。
“走还是留,你选择!”我有意放眼前狼人一条生路。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抉择,也许杀戮太多,开始厌倦。
手中的匕首被我收回了腰间,我魅影一掠,给眼前受伤的狼人让出一条逃生之路。
他张合着喘息的嘴,眼里看不出是惊讶还是感激,身上的狼毛慢慢褪去,利爪也全然收进身体里。
黝黑而发亮的膀子透露在漫天的雨中,闪烁着绿光的瞳仁恢复了黑色,狼人在未变身之前也只是一个人,或者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生命而已。
他看着我,因为不能说话,所以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像是在让我给他一个理由。
我转过身去,心中释然,迎接着东方略略发白的光点走去,我突然想赋诗一首,或者高歌一曲,但又觉得此时此景,是那么的难为情。
脚下漾开的积水,像是绽开的莲花,带着几分妖娆之色,我知道那只狼人,那一天在原地伫立了很久,很久......那是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一个杀手,做过同样一件不知是愚蠢还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仰头看了看天际,不知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我的心中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