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太阳初升,就见那缕缕青烟自农家房屋上冉冉上升,牧童欢快的在山野里撒野,伙伴们骑着牛,看谁第一个跑到村头,赶得回来的耕牛发出的“哞哞”声,还有那农人扛着锄头向村外天地走去,不时发出充溢着山野粗犷的乡歌,虽然没有清明山河图的大气,却也有秋明山居的闲适和别致。
村子的四面都有高坡,村子就像是被群山包围着一般,站在高披上可以把大半个村子尽收眼底,有一个虎头虎脑的五六岁左右的放牛娃看着村子西头的书舍不由得一阵羡慕:明年,我能不能也去念书,听阿姆说,念书了,可以做大事,可以去城里做帐房,就可以不用地里刨食了,村头的赵三都去得,自己肯定也能去。
“狗蛋,回家咯!”正在立誓要努力读书的狗蛋,正憧憬着上学的美好时,不想被隔壁家的石头给叫醒了。
“走,回家去!”
“今天我阿姆煮鸡蛋给我吃,等会我拿出来,我分汝一半。”
“嗯……,我下次也分于汝吃。”
“狗蛋,汝刚刚是在看那边的学堂吧.”石头也不等狗蛋回答,立刻继续说道:“肯定是了,明年我们七岁,就可以去夫子那里看看,我也想去读书。”
石头一脸的憧憬,“我们去读书,以后我要做官,要当夫子。”
两个放牛娃边说边走,声音越来越小声。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
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从书舍里传了出来。庭院里老仆吴忠不厌其烦的清扫着乱石小径上的树叶和竹叶。春风把颜色绿了,把门窗打开了,还带来了那朗朗书声里面的热情。吴忠停下手中的动作,穿过弄堂,越过童子,看着端坐在上面的少年郎,笑怎么都藏不住。书舍装扮的古风古韵,四面大窗户可以最大程度的提高室内采光,窗户上还有竹帘卷着,必要时可以放下来。房间内大约有十九个摇头晃脑朗读的孩童,年纪都是七八岁左右,两个孩童共用一张桌子,每个人都配者张小凳子,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
“现在开始检查功课。”少年郎放下手中的《春秋》,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戒尺。
“吴兴,汝先来。”
“是,先生。”吴兴站起来大声应答,然后开始大声背诵起来,“混沌初开,乾坤始奠……”
“嗯,不错。”
“谢先生!”被夸奖的吴兴不由得喜形于色。
“李东!”
“是,先生。”
孩子们一个个检查过去,有的多点,有的少点,完全依照个人的进度去检查。甚至少年郎不时停下来纠正一下读音以及为他们解释这些话的意思,而不是简单的带着他们念书,然后要他们生硬的背诵。
十九个孩子,除了一个刚刚入学不久的下村学童,被打了几下手心。其他人都完成的不错,有几个孩童眼睛还带着青黑,有些略微的浮肿,多半是努力了一晚上,又早早的起来背诵了。天赋一道,真是不可名说。不过这些孩童都很珍惜能有读书的机会,这就足够了。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说的就是这些孩子。他们有的是农户出身,有的是小家族出身。唯一相同的是,家里都没有几本书,也请不到先生。
虽然刘荆州在襄阳大办经学,但是名额也是有限的紧,只有一两个幸运儿进了那一等一的学府。而且先生收藏的书,就是在整个荆州算来,都是数的着的。这样的机会不能不让这些孩子们珍惜眼前的机会。
那些藏书都是换来的,用一本叫做《幼学琼林》的副本换来的。刘丰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来到了这里,变了一副模样,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本打算给小侄女当启蒙的书会在自己醒来的时候陪伴在自己身边。唯一确定的是——家,回不去了。
六年前,也就是初平二年,天下已是一片纷乱,某成阳王后裔刘锡带着十二岁的长子和七岁的四子以及续娶的夫人,一家人浩浩荡荡的投奔刚刚将荆州纳入怀里的刘表同志,不想遇到山贼,新野的城守部队虽然及时赶了过来,但是刘锡为了掩护家人力战而亡,小四中了流失,只有他和阿母活了下来,外加吴忠等仆役和护卫,总共也就十一人逃过了一劫。
刘丰因此大病一场,死了,灵魂彻底的消散,被人取而代之。
所有财产除了一箱子的书籍,其他的都被新野的守军给瓜分了。还好刘表遣人前来给他们在郊外置办了房子还有一大片的荒地。刘锡就葬在离房子不远的地方,有四子陪着身边,他应该不寂寞了。刘丰和阿母,还有遗腹子刘达时不时去祭拜一下。只不过不能葬回家乡,一直都是阿母严氏念叨着的事情。
可是中原混乱,扶灵柩回乡,也不太可能。
是啊,回乡——不可能的梦想。
家乡那里有剁椒鱼头,香酥烤鸭,有糖醋排骨,有清蒸对虾,还有水煮的肉片配上泡椒的凤爪……
家乡那里有总爱抓自己去相亲的母亲,有爱和自己唠叨,然后喝上几杯的父亲,有爱和自己撒娇,向自己讨玩具的侄女……
这还是次要的,更头痛的问题是生活习惯了。
就譬如行礼就分了好多种,有正规的揖礼,一般的揖礼,拱手,颔首致意,正规拜礼,一般拜礼等好多种。刘丰也是观察了好一阵子加上请教家中老仆才弄明白这些。因为这个,老仆差点告诉阿母严氏,让请医生来。
还好只是医生,要是请了神汉或者巫者,那就更了不得了。
这可真不是夸张,别说村里头,就是在城里,每年被整治的人一只手也数不完,中原被张角祸害了一遍,一有这种类似的风吹草动,那可不会讲些什么情面。
所以,刘丰这几年也不敢行差走错,努力的把自己完完全全的融入到了东汉末年来。
东汉末年啊,那个动荡的年代。
建元二年啊,曹操就要来了。
和平的日子,将要一去不复返了。